中国歌特
——我和上善若水的江湖往事
凄凉到极致就是美。
丑人眼中的世界是与众不同的。起初我以为这个世界是一枚外表沾满污秽的蛋，现在我则以为这个是一枚外表光鲜，内里则充满了秽物的蛋。
——题记
那时候你穿着绛红浓紫色的鲜衣，你的长发上那朵清淡红的蝴蝶结就是随着四月的风缓慢的摇晃，你骄傲的不可一世的收起你的长剑，给我只留下一个背影。那时候我睁大眼睛，泪水模糊的流出，远方像一道蜿蜒的记忆，逐渐的抹去空气里那股温暖的气息。
我记得你的耳朵上那颗垂着的泪色玛瑙，如同嵌在你背影里的两颗明珠，这种石头曾经有过很凄美的爱情传说。现在它们如同垂在我心海里的两条比目鱼，在浮浮沉沉的相亲相爱。
那时候，我无比的巨喜欢你那个不可一世的表情，尽管它出现一瞬间，却被我用心里的幻觉做出的精致的记忆艺术品并将冠以千生万世，永垂不朽的名号。
亲爱的上善若水，即使你现在常常的追问我为什么我常常会说起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为什么我会常常说起那些你根本无法证明存在虚无缥缈的往事。你不了解为什么我一直戴着青铜面具不哭不笑只会对着风铃发呆，就像你不明白在我十三岁，那时候，我一眼看到你，你鲜衣怒马，拔剑而过，我就沉溺在了不能自拔的对你想象的幻觉之中。
我的前妻琉璃曾经跟我说：阿洛，我们分手吧。我曾经以为感情可以超越感官世俗的感受，只要心灵在一起，那么物欲的世界给对我并不重要。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现在仍然爱你，那份爱的圣火就像艳阳天的太阳一样永世不熄，可是我无法直视你的容貌。
她在和我分手之后，一直没有谈新的男人。在我们恋爱的时候，她的一直称自己为猪八戒的老婆。在我们分手的时候，她开始叫自己为猪八戒的旧情人。我想她仍然是一直爱我的，她以前的视力就很不好，在一个人生活之后常常以泪洗面。
也许她希望有一天，在她悲伤的生活中，她的眼睛被泪水冲洗坏掉了，和我在一起也可以再也看不到我丑陋的面孔。她会继续找我告诉她爱我，告诉我我们可以继续在一起。
苏静师太说：阿洛，你的一生的悲哀都仅仅源于你的外貌。你的长的就像一场噩梦，每个人看到你之后都好象看到了自己心底最害怕的景象。然后她轻飘飘的走过来，对着那个站在悬崖旁边她刚刚给解疑释惑的少年轻轻的一推，我顿时如一颗垂直下落的石头，跌向不知深远的悬崖。
直到很久之后我还忘记不了我妈妈生下我那一夜给我的惶恐，我是有一出生就有记忆的人，或许记忆的场景因为有些太残忍而过我过滤，以至于某些情节残缺不完，以致于某些情节被掩盖，某些情节被增加。我的妈妈，那个独行江湖的英气侠女，她的童年在玩蛇捉鼠的日子里度过，后来嫁给了一个横行南方七省的独行大盗我的父亲。
我的妈妈在我生我那夜，这个一向胆气豪杰的英雄女侠笑面吟吟的看着她的初生的儿子，在我黑漆漆的眼珠里她最初的印象极温暖极慈爱，忽然她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看着我疼的呜呜的哭起来，她楞了半天，也号啕一声，很剧烈的哭了起来。
那是她见我的第一面，后来她跟我说，当时是因为她看到我的样子，过于惊骇，她以为她生下的是一个魔鬼，无比的丑陋和恶心。
她说：阿洛，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的母亲，没有我，你不可能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带着一张受到诅咒的丑脸，一生受到别人的诅咒和嘲笑。我是你降临的原罪，我将陪你一直走在这个世界上。
我的爸爸那时候则表情轻蔑，无比冷漠的看着我母子，他跨步而去。在很久之后双手沾满鲜血的回来。在爸爸回来之后，他们就开始不断的吵架。有时候，我就呆呆的站在他们身边，爸爸一脚踢开我骂到孽种。妈妈开始剧烈的嚎叫，我毫不怀疑那样清脆剧烈的声音可以很轻易的撕裂上空，直达天厅。我想我妈妈就是为了将那些诅咒不平怨恨嚎叫给天听的。
妈妈她愤怒的扶起被踢倒在墙角的我，将我抱在怀里。她声嘶力竭的诅咒我的父亲说：这孩子长的这么丑，不是因为你造的孽多，降临到这无辜的孩子身上么。你做你的独行大盗这么多年，狠心痴毒。你现在嫌孩子丑了，孩子是在还你的债。
父亲很多的晚上在母亲反唇相讥之后都是不言不语。有一天，母亲不在，爸爸拿着一壶酒，眼睛冰冷的看着我。我当时想逃走，又不知道逃到哪里去，只有在他的酒桌面前哆嗦着。爸爸忽然拔起了桌上的剑，那是妈妈在行走江湖的年代用的武器，长约六尺，精致而冰冷。
爸爸忽然一剑砍在自己的脸上，在我惊惶的尖叫声中，他号啕大笑，他将剑在面部左右的横拉。流淌着满面的鲜血走向我，向我发出霹雳般的怒吼。
“你这丑孩子，别人都说子随父相，你生下来，长的就没一点像我，现在，你看我的脸，恐怖可怕……哈哈，这就是你的样子。到了现在……我们总算有了一点父子相。
父亲将他手里的烈酒洒在我的脑袋中，我则像一只受到了尖叫的兔子，躲在桌子底下，四处的逃窜，父亲抓到我，他将我提到他的脑袋的位置，让我直视着他血肉横飞的丑脸。
忽然在他暴唳的声音了叹息了一句：还是没你丑。他无比失望的看着我，不久便因为失血过多跌死在地上。我从那里爬起来，飞快的向院子里跑去，哭丧的大喊着妈妈、妈妈。
母亲在我父亲死了之后，态度对我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认为我害死了她的丈夫，我是她的仇人，又是她的儿子，她无法面对我。她决定出家去当尼姑。
有一天她悄悄的走了，在我睡着的时候，她走的时候带走了山谷里所有的口粮和清水。我想她是想把我饿死在山谷里。
我在屋子里呆了三天，知道自己再也找不到妈妈，于是开始下山找吃的。见到我的人都夺路而逃，很快，周围的小镇里传说附近的山上出了妖怪，经常下山害人的消息。我就是那时候，认识苏静师太和琉璃的。
等到一天，我从梦里醒来的时候，满山游走的时候，遇到一大一小两个女道士，她们戴着冲天冠，戴着八卦服。苏静师太手持一柄带古色古香的桃木剑。琉璃则背着三把桃木剑，一把上画了棒棒糖，一把上画了五彩铃，一把上画了女道相。
她们是附近山上的道士，受了百姓的香礼前来降魔伏妖的。她们的桃木剑化出满天鬼神的图象，九天的雷声在云端之上蠢蠢欲动。
我大喝一声，诸相破灭。我虽然得不到父亲的宠爱，却流着他的血脉，继承了他练武的天赋。母亲从小的时候就怕我因为丑恶受人欺负，而将那些极尽幻想的武功传授给我。苏静师太的幻相被我喝破，她飞剑向我袭来，琉璃在旁边摇晃画了飞仙女的铃铛，那渺茫清越的声音穿越诸多的幻相直接进入我的耳朵体内。
我心底对着铃声有说不出的欢喜，我一手抓住苏静师太的木剑，倒转剑柄封了她身上的穴道，走到琉璃的旁边，看着她无漆漆的眼睛，天真无邪的脸。
我对她说：你铃铛摇的真好听。
她却停了下来，惊惧的看着我，她的画的棒棒糖的木剑向我刺来。
我一边躲开她的剑一边大叫道我不是坏人，我不是妖怪。
“那你为什么要下山烧杀掳掠，****杀人，无恶不作。那小女孩剧声道。
“我从来没有干这些事情……我只是抢到东西……其他的……我从没做过……你可以问你的师傅……”我在她的剑影风暴中，从容的进退，她道是开始有点累了，挥舞的力不从心。
她神色警惕的看着我，退到师傅旁边，她小声的咬着耳朵问他师傅我是怎样的坏人。我轻指一弹，解开了苏静师太的穴道。我的指尖却发出了无形的利刃，指在她的咽喉，如果这个面目慈善的老道人胡乱冤枉我，我会继续给她相应的惩罚。
苏静师太注视我良久，她抚摩着琉璃的头发，轻声的说道：孩子，山下确实有传言说他作恶多端，烧淫掳掠无恶不做，不过师傅调查过，他只常常的下去抢夺一些路人或者客栈的食物并无大恶。
琉璃不解的问：那为什么师傅我们要来杀他呢。
苏静师太的目光扫了了一眼，见我神色温和，她叹了一口气说：孩子，我带你来没以为是来杀坏人的，因为这位……大侠的外貌……我将他当妖怪看了……妖怪……我们修行人看到都要除去的……
琉璃拍着小手，在路边摘了一朵野花，面容抱歉的递给我，她说：哥哥，对不起，我以为师傅带我来杀的都是坏人，而坏人不都是要烧杀掳掠，****杀人，无恶不做的么，原来不是的……
误会尽解之后，琉璃又摇起她的飞仙铃铛，我觉得自己那日沉溺于一类极端的虚幻的快乐之中，真实的阴影远离了大地。苏静师太开始和和蔼的问我的生平来历。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有人很耐心的听我说话，我空寂的孤独像一片没有任何生机的沙漠，它掩盖所有的毒蛇一样的情绪的生机。我讲述我的父亲流着血大笑而去，那诀别的神情如同受到侮辱的神魔。我父亲曾经是威震南方武林的独行大到，他有一种自在庞大的威风。他死的时候跟我说：这辈子只有我最大的侮辱了他，而他不知道怎样去报复，之前我最常用的手法是屠杀对方的满门。
她忽然问我我的父亲叫什么名子。
“洛正阳”我说出这个让我缅怀憎恨的名子，胸口剧烈的起伏。
师太失去以往的恬静，疯狂的大笑了起来。她说：恭喜，你成了大英雄了，你杀死了武林中最恶毒的强盗……这份功劳将至少名震武林20年。
她又转过头来对琉璃说：孩子，这就是杀死你仇人的英雄，你曾经发誓要嫁给那个替你报仇的人。
我看了看琉璃，她大概不明白她的师傅声音失态的嚎叫些什么，但是她的脸却是开始红红彤彤的。
我送苏静师太开始下山的时候，我们在一广袤的悬崖边分手。苏静师太说阿洛你虽然外貌丑恶，但是有一颗纯真的善良的心灵。孩子，当你绝望的时候，你就站在悬崖边上，上下都是无尽的虚空，你在这里可以体味出孤独的最终的意义。
苏静师太白色的道袍如同翩然的蝴蝶一样在风里起荡，又仿佛在悬崖边上遗世而独立。她招呼我过去，就那样我们一起的面对着悬崖。
我想起很多的往事，父亲的疯狂，母亲的凄然……那些乡众的恐惧。天地间的广袤的虚空将我的思绪融合，在那里我就像一个故事里的局外人，看着别人疯看着别人笑……可是他自己拥有的只是孤独。
苏静师太玄功已修有小成，她轻轻的拍着我的肩膀，她柔和的掌心透出一股温馨的温柔，仿佛我在无边的孤独寒冷里遭遇一只羽毛。我心底发酸，被温暖的有些想哭。
忽然苏静师太手劲猛然一大，一股强劲的罡气及体，我未来的及反应，便从悬崖边跌落。那个适才如同我亲近母亲的师大，迎着山风剧烈的狞笑着……声音怪唳器而得意……仿佛恶魔的狂笑……
亲爱的，我的命运在那次跌落悬崖之后开始改变，在悬崖之下，我遇到了你，上善若水。
那时候你从悬崖下的马道妻着胭脂马穿过，你穿着绛红浓紫色的鲜衣，你的长发上夹着一朵清淡红的蝴蝶结。我必须用慢很轻的语气描述才能重现当初的情感。那时候你刚才师门出门，一心想在江湖上闯出一个侠女的名号。于是你见到了摔在草丛里，遍身鳞伤、面目模糊的我。你一向温柔善良，你曾经在未出师门的时候救助过无数的小动物。你也曾经想过当你行走江湖的时候将济人危难于水火之中。你看到了我，你的善良心正义感，立刻开始发作，你将胭脂马停在一边，用剑拔开草丛，然后你看到我的脸……
当时我的内心是多么的激动，仿佛在孤独的星空里忽然充满了颜色，你的眼帘轻轻的垂下，然后尖叫着跳起来，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美感觉。我快要被这样的相遇陶醉了，那一刻，我想只要能与你轻轻的接触，那些我所有的孤独都用来补偿这美丽的梦，我也值得去换。
你在我面前忽然惊惧的跳起来，如鸟飞翔的一样的姿态美蔓莫名，你厉声的叫道：你是哪里的妖怪……可是即使是妖怪……有这么丑的么。
我亲爱的上善若水，请原谅我那时的沉默无声，我用尽气力妄图抚平的激动情绪波动，却如同与大海搏斗的孤船一样，毫无用处，我那时候有千言万语堵塞在咽喉，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你自言自语之后，见到我狰狞的向你爬去的摸样，你更加判断了我是奇异的妖怪，你甚至想我满身的血污都是吃了附近的小孩才沾染上的。于是你拔剑照我连砍了数剑。
我那时候安详的笑着，我不想避开你的剑，我想我快要死了，如果能像现在这样一直看着你死去，也不愧为一个很好的结果。
我太丑了，即使我向你流露出最温暖的笑容，也足以让你认为深怀恶意的惊惧恐吓。你被我那丑陋的笑容吓坏了，于是远远的后退几步，然后一个纵身跳跃上你的胭脂马，远远的逃开了。
亲爱的上善若水，我永远记得那一年，我十三岁，我第一眼看到你，你穿着你穿着绛红浓紫色的鲜衣，你的长发上那朵清淡红的蝴蝶结。你的轻功很好，给我一种错觉，你常常向会鸟一样的去飞翔。你砍了我五剑，让衰我弱的想起死亡。然后你纵马离去，你的胭脂马的屁股上有一颗红色的痣随着飞扬起来的马尾巴如隐如现。
我从此持续的昏迷过去，我不知昼夜白天的昏迷，仿佛孤独的沙漠里一只失去了行走能力的骆驼，在等死的时候闭上了双眼，希望自己在临死前可以梦到一方绿洲，在绿洲的湖泊里和它的那些朋友一起闹水嬉戏。
在我醒来的时候，关于沙漠和骆驼的想象都从此不见，我醒来在一家朴素的民房里，桌子上放着一张面目狰狞的青铜面具，和一些农家的食物。
“我亲爱的母亲，你终究没有放弃我”我冲到外面的旷野大声叫我母亲的名子，那个将我带来这世界上女人，她曾经说过要和我一起走下去，虽然她曾经离开我，但是更重要的是她又回来了。
我戴着青铜面具，在荒野里的不停的奔跑，我内心充满了夸父一样的激情，想对着太阳跑到天边，一直到筋疲力尽。有个巨大的声音在对我呼喊，再跑下去、再坚持一会你就能见到你妈妈。那个你最亲爱的对你不离不弃的女人在时间的长廊里正在等你。你——即将——很快的——见到——她——你们——将——很快——永远——都在——一起。
我跑了很远，上下山的道路都被我跑遍，可是妈妈，那个在阴暗里关注我的女人，她却隐匿在某个不知名的虚空区域里，透过狭窄的光亮来关注她的儿子，在他的儿子危难的时候她会再挺身而出。
天晚的时候，我在整个纵横交错的山谷里不断的徘徊，我转回到那个小木屋的时候，看见一盏昏黄的灯光。一个女人模糊的影子在灯光的投射之处如剪纸人儿一样不断的抖动。我大声哭了起来，不停的喊着妈妈奔跑向那个木屋。
透过模糊的夜色，我看见妈妈这段时间因为父亡儿丑而心力交萃，身影明显开始瘦弱矮小。一柄长剑斜斜的挂在她的身上。我知道那柄长剑剑名寒光，长约六尺，精致而冰冷。那是母亲以前行走江湖所用的兵器，它也曾经沾染过我父亲的鲜血，现在母亲将它从剑鞘里抽出来保护她的儿子。她将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承受苦难和孤独，而如今她要和他一起走这条路。
妈妈在木屋里摇起了铃铛，我记得我小时候她给我唱的歌。我的整个童年和少年里那些极其稀少的温暖开始复活起来，以至于我的思维产生了混乱，我看着妈妈，我甚至觉得我的整个回忆里没有孤独，没有冰冷，它是温暖而甜美的。
我跌跌撞撞的走到妈妈面前将她抱起来，她这些天来一定受了很多苦，很想她的儿子，她的身体变的很轻。我对着妈妈开始说起我这些天的遭遇和苦难，妈妈一定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理解我的人。
妈妈却在我的手上却开始胡乱的挣扎起来，她拿起拳头砸我的脸，她惶恐的叫道：你这疯子，快放我下来，我不是你妈妈。你这么流氓……我是琉璃……琉璃……我睁大眼睛看着我手上那个发出怪异尖叫的女人。她的额头大而圆润，她的皮肤青涩而柔和有一种散发清香的青涩，她穿着一件我妈妈从来没穿过的道士袍，她跨的长剑是桃木的，上面还画了一支棒棒糖。
我的记忆里的妈妈和眼前这个女人的形象开始离散，这个女人的影向在我心底拿着一把长剑砍掉了妈妈的头颅。
你确实不是我妈妈，我痛苦的抱着头尖叫起来。那个小女孩被摔在地上，嗤牙咧嘴的呻吟着。我又上前一把抱住了她，我的口腔发出炽烈的语言，我疑惑的质问她：你不是我妈妈，那我妈妈跑哪里去了。
“不知道。”
“那你是谁？”
“我叫琉璃，我们以前见过的。”
“见过？”我迷糊里起来，我记得女人总共只有两个人，妈妈和上善若水。是了，她既然说她叫琉璃，那么就叫她琉璃吧。
琉璃说要留下来照顾我，她说我帮她报过一个大仇，她曾经发誓要爱那个人一辈子。我们在山上举行了简陋的婚礼，我仰天长啸，琉璃在那里用木剑敲打着石头，发出奇异的好听的声音。
晚上的时候，她将她的飞仙女的铃铛挂在山谷的风口，夜里的时候我们就互相的抱在一起，在那清脆的铃铛中，我听她给我讲江湖上的故事。我以为日子从此会有定式，这样的日子将是我最终的宿命，我们将在这山里的日月轮换中就那样一直过下去。
在某天的早晨，当我醒来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琉璃。她走的时候如同她来的时候一样毫无半点的征兆。她只留下了她的飞仙女的铃铛和一张纸条说：阿洛，我们分手吧。我曾经以为感情可以超越感官世俗的感受，只要心灵在一起，那么物欲的世界给对我并不重要。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现在仍然爱你，那份爱的圣火就像艳阳天的太阳一样永世不熄，可是我无法直视你的容貌。
那天在山谷里，我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观察那些山谷林子里的飞鸟，它们仿佛在说在说：相爱，就要学会在不相见的那些天。
琉璃曾经给了我生命踌躇不前的理由，那时候我不需要任何的方向，只需要消耗时间来对待生命的成长以及流失，琉璃走的时候开始思考一些问题：母亲为什么要走，父亲为什么要走，琉璃为什么要走？我整日整夜的听着飞仙女的铃铛，想着以前思索过无数遍的问题。我的思维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了，我在漆黑的旋涡里不断的下坠。
不久之后，一个中年人找到我。他说他是马戏团的，现在他们团内缺少一个小丑，他希望我能去扮演那个角色。他承诺我以后只要每天戴着那张青铜面具，以后我都可以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但是他严肃的说：你不准拿下面具，让别人看到你的脸。
我在马戏团里开始认识了很多人。我高深莫测的武功让我很轻易的完成一些匪夷所思的动作。当我演出的时候台下很多人为我欢呼为我鼓掌。我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美妙的感情。当然跟美妙的是我在马戏团认识一个朋友月光疾风。整个马戏团只有他不介意看我的脸。他说那是极致的美。月光疾风他抚摩着我粗凹不平，布满伤疤的脸，发出沙沙的声音。他说我脸上的每一寸肌肉都精妙的参天地之造化。而且任何的小小的细节一旦改变，我就没这么丑了。我的脸那是那些只存在想象之中的精密严谨的夺天地造化的丑，这样的极致，即使是造物，亿万年也难得完成一副。这样精密的丑，对他来说是最极致的逻辑美。
月光疾风一直追求着这种美丽，他曾经杀妻弑母，想完成一种残酷到极致的美丽。但是杀完之后还发现心底仍有牵挂，他就像一个艺术大师一样，当完成了自己的作品的时候发现有几起笔墨的偏差而导致整个艺术作品的不完美。他说他当初应该等她妻子生下孩子的时候再杀妻子的，那样他就可以把孩子一起杀了。当然由于提前杀了妻子，现在补救措施就是找到自己的妹妹，把妹妹给杀了。
“你恨你妹妹？”我问他
“一点也不，我妹妹对我很好，超越我的其他的亲人。有时候我想她甚至愿意嫁给我……可是天地间最伟大的事情就是去追求极致的美，只有为极致的美而生才是有意义的生，为极致的美而死，才是有意义的死，我妹妹将用死为美而殉道。”他说。
再后来有一天，这个人离开了马戏团，之前他告诉我他去杀他妹妹去了。他曾经和他妹妹约定，在他们找不彼此的时候，他们就去望乡去等待对方。
在那之后我忽然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在梦里面，琉璃满面鲜血的走过来，她问我现在过的好么。她说当她离开我的时候她去山下找了她的哥哥，他哥哥从小就很爱她，无比的巨溺爱她，她要求他哥哥购买一个魔术团，然后将我带走。她想我在魔术团一直戴着面具里走进人间来过正常的生活。
“我哥哥现在在哪里？”琉璃扯着我的衣袖，她的眼睛睁的圆圆大大的，像很多只铃铛在晃动。
“他去望乡杀你去了。”我紧张的拉住她的手。我满口的豪气的说：你别去那里找他了，你就在我身边，没有人能伤害人。”
琉璃吃吃的笑了起来。她的脸贴住我的胸膛，轻声细语的说：阿洛，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你无论如何的都会保护我，可是你知道么，你这句话说晚了。我哥哥以前找过我了。
她开始嚎叫起来并且身体变的冰冷，她说：阿洛来救我啊……我哥哥已经把我杀了……呵呵……他还好么……他杀了我，现在他回来找你了么？他的美找到了么……
她的面容无比的凄凉，我想起在巨大的冰川撞击火焰的场景，琉璃就在其中冰川火焰中奔跑，她被燃烧成灰烬，又被冻成冰炔。而在火焰和冰川的旁边，他的哥哥指天划地的在嘀咕着什么是极致的美丽。
那一刻，我异常的想念琉璃。亲爱的上善若水，请你原谅我，那些时间，我对她的思念甚至超越了对你的想象。我有背叛你的负罪感……可是，我那时间还是十分想琉璃，梦里总出现他哥哥杀她的样子，她给我留下无比虚弱的笑容，让我想流眼泪。
我连续做了几天的噩梦，我想我不在适合马戏团了。团长给我留下一批钱，带着他的团继续周游各城去了。我留下客栈里长久的休息起来，一直等到城里的豪富上善家族招武功对练之后。上善家族出了一个喜欢习武的大小姐上善若水，她常常鲜衣怒马的行走江湖，却受了诸多的挫折，所以回家之后更加辛勤的练习武功，开始在城内大量招聘拳靶子，一般武功差的人经不起她的三拳二脚，武功高的人更是不会操此低贱营生。
亲爱的上善若水，从此我迎来了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没有告诉你的是我一直在寻找你的踪迹，在我们马戏团经过的任何一个城市，我都隐藏在各个繁华的角落打听你的任何的一丝一点的消息。亲爱的上善若水，无论我经历了多少的苦难，但是最终我终于找到了你。我清晰的记的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那时候你穿着绛红浓紫色的鲜衣，你的长发上那朵清淡红的蝴蝶结随着四月的风缓慢的摇晃，在我孤独的生活中，我想起这些情景的时候，我都温暖的想流泪。
你像我们第一次相见那样挺剑向我刺来，那剑刺在空气中，像蝴蝶煽动翅膀分开了春天的温暖的风。你的剑光在我身上飞舞，那些剑光总是差之毫厘便划上我的躯体，我见你连刺皆空，有些不高兴了，我便撤去护体神功，你的剑便那样刺入我的身体，贱到你脸上的鲜血如胭脂一样的湿润红。
你对这个新来的剑靶子很满意，不仅仅能很好配合你的攻势，该受伤时受伤，不该受伤时不受伤，而且即使受了多重的伤总能很快的复元。
你问我：为什么总要戴个面具。
“因为面具里藏着伤心的往事，我曾经很喜欢一个女孩子，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无比的喜欢上了她，后来她却离开了我，于是我不断的去找她。”
你给我讲起了你的故事，你说你初入江湖的时候就杀了一个妖怪。当时你威风凛凛的站在妖怪前面，大叫一声：本侠女上善若水今日除妖降魔，妖怪受死吧。然后你起动你的分光剑和那恐怖可怕的吃小孩的妖怪大战了三天三夜，终于把那妖怪杀了。
你看到的我的恍惚的眼神，你拍拍的胭脂的屁股说：面具人，别不信我，当初我可是和胭脂一起去的，胭脂可以为我做证明。
亲爱的上善若水，我那并非不信的眼神，我只是完全的忘记了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是如此的英勇，我只记得你看过我的脸庞后，胡乱砍了我几剑，然后一边的后退一边哆嗦的嚷叫道：妖怪……别过来……本小姐姐可是洛城大小姐上善若水……你碰了我……我爸爸会雇道士……让你神魂惧灭的……
亲爱的上善若水我相信当初你一定是那样的英勇，在那个四月的傍晚，山路上一个鲜衣怒骂明媚的女侠……要不……我怎么会因为一眼就那么轻易的爱上你。
亲爱的上善若水我现在身体上依旧挂着那五道疤痕，每当我使劲抚摩的时候它们就会发现持续的轻微的疼痛，你一开始，就给我留下了这样的痛苦。
当你发觉你的武功大进的时候，开始去挑战江湖上的高手。屠龙帮的第一高手左参龙他死在你的剑下，其实他最后的夺命三劫，你根本躲避不开的。我在旁边即时封了他的穴道，他在使出那三招的时候发现自己莫名的动弹不了，你的剑畅通无阻的将他穿身而过。
洛阳帮的赵义天练了三十年的流星锤，他在洛阳一带并无对手，他的武功是你万万比不过的。你们在比武的时候，我用冰蝉寒气封住了他的经脉，他的武功只能发挥出一成，被你割下了头颅。
娥眉派的静音师态是出世高人，她的大参禅内功浑厚无比，即使是我也不能不动声色的将她打败。于是在你去娥眉派的前一天，一个蒙面杀手闯尽娥眉派，杀了娥眉掌门和三大长老。
你很多时候都很疑惑的问我：面具人，是不是我的武功已经至高至深，达到江湖颠峰了，怎么这次出来挑战那些武林高手，他们都被我轻易的打败了。……我武功进步到那种境界了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错觉，就是他们的武功好象忽然退步了……
我但笑不语。你消除了很快消除了她的疑惑，坚信是自己的武功已经登峰造极了，你摆了一个寒烈剑的姿势，厉声道：面具人，看好了，本小姐出剑了……
自打败了泰山派的金刚上人之后，上善若水决定去挑战魔教教主。你下了这个决心之后满面兴奋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你不停的说：哈哈哈哈……金刚上人被我三剑打败了，我打败了魔教教主绝无望后本小姐就天下无敌了。这是多伟大的事，面具人你一定不能理解的……要知道从古到今没有任何18岁的少侠当过武林至尊的，更是从来没有女人当过天下武林至尊的……哈哈……杀了绝无望之后……到时候，全天下人都会传颂本小姐的名子……到时候你和胭脂也将跟着本小姐名扬天下……哈哈哈哈……
在笑完之后，你开始焦虑起来，你站在窗户面前，对面是一片无边的夜景，那个魔教教主就掌握着这无边黑暗中死亡之海，传说他是整个武林的诅咒，和他对敌的人从来都是惨无生道。震慑了整个武林十年的魔教教主以他那不可测的威势让小姑娘心底发寒起来。
你整理一个勉强的算是自信的笑容，你抚摩剑柄的手不停的晃动，只能的咣铛一声，分光剑失手落在了地上，清越而短促，像某种落到地面的恐惧。
“面具人，你说我和绝无望一战，我们能赢么。”
你强装的镇定终于褪去，像那无助的小姑娘那样握住我的手，你手心那股含着芳香的温暖延续到我的心底，我从来没见过你刚才这样的的兴奋这样的欢乐，甚至美的像昙花一样。为了见到这个笑容，我愿意付出死亡的代价。在那一刻，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了死。
绝无望是个真正的高手，近十年和他齐名的高手只有横扫武林魔神盗洛正阳，他们两个是上天给整个武林的诅咒，杀戮绝断，无人能敌。
洛正阳，我亲爱的父亲，和绝无望齐名的魔神……他因为我而死。绝无望有个奇怪的习惯，他对每个杀死了三个正派掌门的高手，都会满足他们和他的公平一战。
到了决战那一天，我们在幽深的地宫里。绝无望坐在一个黄金和虎牙装饰的龙椅上，穿着用金蚕丝编织成奇怪的夸张的魔神袍子，神鬼的图象被织在上面，流露出一种压迫式的威严。
绝无望眼神如矩的看着我，他洪水般的声音猛烈的传向我。我们的内力在空气里激荡开来，如无形龙虎的争斗。
“面具人，你既然杀了正派三教主，已经是正道武林的公敌，为什么还要和我决斗？”
我提起中气，一股破灭的真气空袭过去。我正色道：教主你搞错了，是我主人上善若水前来杀你名扬江湖的，我只是一文不值的剑奴。我回头看去，上善若水面若死灰，表情懊悔恐惧，她的剑随着指尖垂下去，因为恐惧再无气力将它抬起。
绝无望哈哈大笑起来，我看着你的样子却是心底无比的心疼，暗用绝智之术将你弄昏过去。绝智之术的另外作用是他心通，就是可以让我的感受传达在她身上，当我力战绝无望的时候，你会感受到那力战魔教教主的人是你。
“你这跳梁小丑居然找我决斗”魔教教主震怒了。“……我既然立在决斗规矩就知道没人能破坏这规矩，金刚上人、静音师态等等所谓的世间高手在神魔功力面前只是萤火之光……如故你加入神教，我能放你一条生路，你要挑战本教主的威严的话，那么你将的身体和灵魂都将毁魔神之齿里，你将被撕裂粉碎，连枯骨都将不存在。
我在他轻蔑的眼身里，轻轻的抬起头，然后用异常轻柔的声音说：绝无望，你记下了……洛正阳，因我而死……我大喝一声，在绝无望的不信和轻蔑之中，拈龙九式化出两道金色的小龙，乘着风雷之威袭向他的双眼。
我继承了我父母的武学大道。绝无望的武功却和我父亲一样，招式内力都来源于天地里的魔神。可是他不如我的父亲，我的父亲是至情至信的魔神，他只是为了让我们两人的脸庞相像，便划破了自己的脸庞，流着血死在儿子前面。而绝无望进了魔教，用教徒们给他盖起一座皇宫，自己整天躲在威严的龙袍里当皇帝。
我想他如遇到颠峰时间的父亲，我的父亲会扯下他的龙泡塞进他的嘴里。可是他遇到的是我，我的天地八式并不能和他的魔神倒影相抗衡。
我们拼斗了良久，这个久居皇座的老人开始不耐烦了，他摆了魔神倒影的禁忌的姿态，既然我的内力已经消耗了大半，那些这禁忌一招涌出的魔神让将我撕的粉碎。
我的天地八式一直隐而不发，直到魔神倒影的劲气直扑面门的时候，我隐藏的气劲才冲天暴发。
我曾经听我父亲说过，魔神倒影在运行用魔神满天的时候，诸天的魔神的分身因为召唤在大地上，都有个极其短促的时间停滞，就在那一瞬间，天地八式能破魔神倒影。
我一直苦等的就是那股停滞的时候，可是我毕竟我不是父亲，魔神倒影的风暴和天地八式正面的碰撞，像两头撕咬空气的猛兽。
天地八式砰然的破碎，在那一瞬间我猛然的发现绝无望瞪大了眼睛，异常绝望的看着我……他的魔神倒影失去了变化，砰砰的打在我身上，天地八式未尽的招式同时向他递去。
绝无望死了，虽然我的天地八式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我仍然有我的秘密武器，在他使出魔神倒影的时候，我的面具被爆掉，我的脸露了出来。这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极至的丑……即位多年的魔教教主日日跪拜那些面目狰狞的魔神，可是滴血魔神的恐惧，哪里及的我面容的十一，他在被我丑陋震惊的时候，魔神倒影失去了控制，残余的真气将我的体内五藏惧都消灭，可是同时他被我的天地八式夺去了性命。
我挣扎的爬到你的面前，你仍然沉沉的睡去，我的血滴在你的面颊上，像水流入沙滩一样的沉浸下去。我的视野逐渐的模糊。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等上善若水醒来之后，她已经是武林中万众嘱目的侠女，有万千的英俊倜傥的少年侠客排队等她的情感恩赐，那时候她遇到了中意的男子，她穿着血红的嫁衣走进那男子的马车，那时候她的身边还会带着一个丑陋的面具人么？我想问她一个究竟：会不会一直带着我，我的妈妈，琉璃他们都离开了并且再也没有回来……
在我失去神智之前，我解开了我的绝智之术。
你从飘渺之梦醒来，你只记的她适才施展天花乱舞的武功将大魔王绝无望杀死，至于其他细节都被她自动的过滤掉了，你刚要找她的跟班面具人炫耀你的荣耀武功的时候，忽然看到前方横亘着一个丑陋的脸庞。
“妖怪”你惊骇的大叫起来，你此时刚诛巨魔，信心膨胀，持剑砍了上去，那丑怪的妖魔倒也不反抗，就是那样呆呆的一直被她砍成肉块。
“本来听人说魔教教主纂养妖怪来害人，原来传说是真的，这丑陋的妖怪……”你恨恨的想，开始大声的嚷起来：面具人，面具人，你在哪里……嗨……面具人……
可是你在这幽深的地宫永远再也找不到面具人了。
在死的那一刻，我觉得生命本来就是一场孤独的梦，在我的一生里所有的场景都像孔雀的羽毛那样，每一根华丽而耀眼。我就像初升太阳的沙滩里那些孤独的卵石，就像山谷竣中岭生长与世隔绝悬崖里的植物，我每天看着落日，看着白云，听着沧海，听着狂风，感受他们的变幻和多姿多彩，然后那个世界我是难以加入和参与的。孤独生长在我的内心，所有的日子都成了养分，直到有一天我难以忍受内心的孤独，在你刺入我身体的那一瞬……上善若水……我看到你第一眼，你鲜衣怒马的形象……你是我的善终。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