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妇孺镇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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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平元年(193年)一月十二日 端氏西境
“大伯,您小心点!”
“呵呵,没事,我从小爬山打猎,这不算什么,这人啊,他是越老越健旺。”
“哦,还有这一说?”
王凌和身边的老人边说笑,边看着前方的路,经过八天的共同跋涉,他和被吕布掳掠过来,而又在浍水之战中幸存的,端氏县七百多个人已经非常熟悉,从他们口里对端氏的情况也了解的十分详细了。
“宋大伯,您不说您有五个儿子嘛?”
“是啊,是啊,亏的他们当时进山看他姑妈了,否则可不就让吕布抓了壮丁,死在详高山了嘛?”
“噢,我看咱爷俩也是有缘分,您不如回去和我进县廷住算了,把几位兄长也喊过来,一起在我身边当个差,找口饭吃。”
“那可感情好,也算是官家的人。彦云,你这孩子真是好啊。”
“嘿嘿,应该的。”
一月十五日夜 端氏县廷
“好了,你们下去吧!”
王凌不耐烦的挥手让县廷几个书吏下去,这些人什么都问不出来,站了起来负手到宋宏的房间。
“彦云,还没睡啊?”
“睡不着,和您唠唠嗑!”
“呵呵,那好啊,想聊什么?”
王凌回头让亲兵去请县尉汜懿(杨飞亲兵,王凌的副手,本吕布飞熊军将士,高见追吕布于蓝田谷,生擒之,后因武艺高强,被杨飞纳入亲兵营为亲兵。)和县丞杜挚(字德鲁,王凌从同行的七百人中间选的一个读书人,其他县廷的很多职务都是他从这些人里面选的。)
宋宏的五个儿子进来奉茶后准备退出,也让王凌给留下了,九个人一起挤在宋宏的大炕上。
“大伯,您说那个端氏第一强豪,叫什么罗山的,他住在牛心寨,是吧?”
“是啊,那个地方我去过,建立在羊头山(羊头山有好几个,上党有,太原、河东也有,就象熊耳山这个名字一样用的太多。)顶上,地势十分险峻,只有一条道路可通,不论是白波,还是黑山军,都拿那个地方没办法,攻打了几次都是损兵折将、狼狈而回,每次经过只有绕道而行,还经常让罗山偷袭。他因此在端氏附近赢得了威名,很多人都去投奔他,那个牛心寨现在能有男女六七百人,兵强马壮,端氏哪个土豪都比不上。”
“彦云,你是想召纳他嘛?” 杜挚问道。
“是啊,这个人如果为我所用,那端氏其他强豪还不个个服帖啊!”
“这恐怕很难,并州刺史高干让上党太守许济征辟他,请他出山到太原为官,他都不愿意去。”
王凌听了沉思不语,汜懿看了,笑道:“彦云还是别打他什么主意了,好生想着如何把端氏事情安排好才是正经。”
“我当然想啊,不过这些土豪都把百姓拢到坞壁去了,我们拿什么组织耕田,征募兵员啊?我看只能从这个罗山下手,只要把他解决了,其他土豪就不敢不听我的。”
“可是他连高干的话都不应,怎么会听你的呢?”
“哼哼,好人怕坏人,坏人怕不要命的人,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他。不为我所用,就为我所杀。”
听了杜挚的话,王凌一阵冷笑,其他人看到这句话竟然从一个少年口里吐出来,都是一阵惊讶,互相看看不说话。
“大伯,难道牛心寨就只有一条道嘛?”
“是啊,要不然他凭啥防守那么坚固,连张燕都对他没有办法呢?”
“爹,那也不见得,我去年在羊头山下打猎,听一个采药的老人说,他就从羊头山后面的悬崖攀援葛藤上到了牛心寨。”宋宏的二子宋链就说道。
“哦,是吗?”王凌的一双眼睛立即来神,在夜里仄仄的发出红光。
“我知道了!”王凌说完,转了脸色,和几个人随意聊些端氏的风土人情,再也不谈罗山的事情。
一月十八日夜,羊头山后山
“大人,就是这里了!”
“谢谢老人家,这是五两金子。不过您得留在这里替我压一下藤。”
“哎,哎!没问题”老药农拿着金子高兴的说不出话来,自己就是辛辛苦苦采药干一年也难得赚这么钱啊。
“好了,上吧。”说完王凌第一个带头,手脚并用沿着葛藤攀援而上,很快就消失在黑夜里,汜懿、宋宏的五个儿子和其他五十名王凌的部下,看着葛藤在呼啸的寒风左右摇摆,个个胆战心惊,但没有人敢多说话,一个跟着一个顺着藤条往上爬。所有人都没有穿甲胄,只是在背后背着弓刀。
一个时辰后,除了五个摔下来的人,所有人都消失在黑洞洞的悬崖上,老人看的张口结舌,自言自语道:
“我在羊头山活了大半辈子了,也不敢晚上爬悬崖,而且上面还有积雪,这个孩子胆子也忒大了些,不成蛇便成龙啊。”
“擒贼先擒王,大家不要管其他人,你们三十人跟着我去杀罗山,汜县尉带领其他人去放火惊敌,动手吧。”
“是!”
“走!”
王凌冷冷的挥挥手,带着二十五名部下和宋宏的五个儿子按照擒获巡丁所说方位,低着身子沿着墙脚快步前进,头顶上不时传来猫头鹰的叫声,许多跟着偷袭的将士心里都是一惊,但都不停步。当然这些人本是杨飞亲兵,都是灞桥、槐里时从杨军将士中挑选出来得,个个胆量武艺均超于一般人。
牛心寨本来就不大,依山而建,周长约有四里,罗山七百多人里面三百多妇孺老幼大多住在山顶上,其他丁壮主要在通往山顶那条小路上防守。罗山在这条唯一通道上修筑了四个关卡,派人防守,白波、黑山屡次攻山都是阻于这几个关卡。因为山道既十分狭窄,又特别陡峭,一次只能一个人往上爬,旁边又是悬崖,上面的人连用弓箭都不必,只要随手扔下一块石头就可以砸死一串。
一路上并没有碰到什么人,因为寨子就一条路,重视的主要是下面的关卡,而目前端氏附近也没有什么贼寇或者大股官兵。罗山本人在杨飞杀败吕布后,也专门派人去翼城庆贺,受到了河东太守杨飞的嘉勉,称赞他能保守乡里,乃是河东豪杰。所以基本对于山顶的防御很疏松,派几个人巡逻也主要是为了报个时辰,防止火灾。这几个人本来在旁边睡觉偷懒,听到掉下悬崖那几个人的惨叫声才出来的。
王凌举起了右拳,其他人一看都停了下来,因为前面已经到罗山住的地方了,王凌回过头,轻声对着后面的人说:“我们人少,进去后不可留情,见人就杀,记得不许跑了罗山。许什长,你带人埋伏在前后门,防止敌人增援和罗山逃跑,其他人跟我走。”
一个身材健壮的亲兵蹲下,王凌踩着他的肩膀爬上墙头,然后再拉了一个亲兵上来,自己轻轻跳进了院子。
一个接一个,所有二十人都翻了进来,许什长则把人马一分为二,到罗山住处的前后门埋伏。
进了宅院,在那名巡丁的指引下,大家都蹑手蹑脚的快步前进,到了内室,王凌指指一个身材健壮的士兵,他过去用环首刀撬开房门,推开后一名什长带了十个士兵一拥而入,奔到床榻边挥刀就剁,床上的人还没有喊出声来就在睡梦里被乱刀砍死。十个人砍了半晌,王凌进来挥手制止,掀开破碎的被子一看,里面的一男二女已经被砍成了肉泥。
“你过来,这是罗山嘛?”
那巡丁就着月光仔细看看,对着王凌点点头,王凌一见,过去伸手割下了罗山的首级,将他的头发挽在左手。
“好了,得手,放火杀人!”
“得令!”一名士兵取出火折子敲打几下后点燃了被子和帷帐。
一看点燃了,王凌转身带人出门,命令道:
“去找几面锣,大喊官兵登寨了,罗山已经被杀了。”
“是!”
士兵们分散开来,两三个人一伙,撬开各个房间的门,见人就砍,王凌则带着宋氏五兄弟站在院子里面一动不动,宋链等五人都看呆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官兵简直比土匪还要凶狠毒辣。
在夜风的吹拂下,很快羊头山顶上的就成了一个巨大的火把,熊熊的火光从几十里外的端氏县城都可以看见,夹在在火光中间的是不断的惨呼声,牛心寨的人大多都被烧死或者杀光了。端氏的人许多年后都对这个情景记忆深刻,难以忘怀。

那些防守四个关卡的几百丁壮震骇之余,只好投降。威震河东上党数年的牛心寨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第三天端氏所有土豪都赶往县廷祝贺,对着王凌这个少年县长大礼跪拜,不敢仰视。
此后许多年,河东内外无论形势如何变化,端氏都没有土豪敢于反叛杨飞的,大家说:连牛心寨那样险峻的地方都被攻克了,你还能躲到哪里去?杨军一个小孩子都这么厉害,大将来了不更狠?他们只不过五十个人就这样狠,大军过来了还了得,还是老老实实在杨飞麾下作个顺民的好。
兴平元年(193年)二月二十日 河东东垣县县治垣曲城
“玉都,咱们来东垣,都一个多月了,到现在还是政令不出垣曲,你也不想想办法。岂不是辜负了将军和庞姐的信任啊?”
听着东垣丞宋宛若(下邽人,刘玉都以前的助手,来东垣后提升为屯长领东垣尉,高见麾下的屯长罕升离风率领两百男骑兵防守箕关。)的抱怨,刘玉都自顾化妆也不说话,半晌才回过头来。
“妹子,你不必心焦,姐姐我心里自有计较。”
“哼,计较,你就知道整天跟那些男子鬼混,什么邵城的裴矩,什么阳胡城的来整,什么清廉城的堵云,什么清水的薛翻胡来。你知道人家现在都怎么说你,说我们,说我们杨军嘛?”宋宛若气的脸色发青,嘴唇哆嗦着,脸也扭到一边。
“说我们都是一群婊子,说我们杨军就靠着女人卖笑作娼才取得历次的胜利。”宋宛若气的扭过身子,一口一口的喘着粗气。
听了宋宛若剜心刺骨的话,刘玉都笑容消失了,眼泪如滚珠般落了下来,把收拾好的脂粉都打残了。
“妹子,咱们是生死的姐妹,你说我,我不怪你。不过天知道我的心,我是一心为着主公的事业着想的。主公和云章顶着那么多人的嘲讽,任命我为大汉唯一的女县长,我心里怎么能感动。但万事都要一步步来,东垣此地非同小可,如果我们操之过急,就辜负了主公一片信任了。”
“玉姐,我当然知道,可是你也要做点什么啊?总不能就忙着和男人在一起啊!”
“你记得主公曾经说过一句话:‘挚鸟将击,必敛其翅’嘛?你看着吧,近几天必然有所举动,我要一举收拾了东垣这些土豪。”
“姐姐,姐姐,是吗,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啊?”
“时机不成熟,如何告诉你们?你且听我说。”
“报告!”刘玉都擦干眼泪,侧头过去正要和宋宛若说话,听见外面亲兵报告,就停止了。
“进来!什么事?”
“明廷,阳胡城的来整和清廉城的堵云昨天晚上发生了火并,堵云被来整杀死,堵云家族的人今天早晨聚集了三百多人去报仇,双方正在清水河边大杀。”
“知道了,下去吧,有什么事情立即禀报。”
“是,明廷,小人告退。”
“怎么样?妹妹!”刘玉都回头问宋宛若,宋县尉的怒气稍解。
“不过使用这种方式。未免,未免?”
“妹子,你难道以为我愿意嘛?用咱们五百骑兵剿灭这些不听话的土豪当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我们要防御大阳张琰和河内张扬啊,如果先和这些土豪打的不亦乐乎,那如何抵御外患呢?况且我们以后不论是安抚百姓,还是整军经武都要依赖这些人!”
“难道一直这样和他们虚与委蛇嘛?这样我们也不能控制东垣啊?听濩泽过来的商贩说,王凌诛杀罗山后,威风大振,濩泽远近土豪望风披靡,已经完全控制了端氏,人家才五十个人,而我们有五百骑兵,我们难道还比不的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嘛?”
“扫荡东垣的妖魔鬼怪只在近日,你且附耳过来听我说。”
“姐姐,不想你还有如此手段。好,我全力支持你!”听了刘玉都的暗语,宋宛若佩服非常,拉着她的手。
“哎,乱世作女人不容易,女人要在乱世作一番事业更不容易!你还是回去赶紧按我的布置去安排吧!”
“好!”
二月二十五日,东垣县廷大堂
“小女子来到贵县一月有余,深蒙父老照拂,无以为报,今日特备薄酒以谢,请各位不要客气。”
“明廷客气,明廷容色并重、一支独秀,实乃我大汉异数啊!”
听了一个老绅的话,县丞苏林(字孝友,陈留人,驻军圉县时裴绾召纳的文书。)和刘玉都的亲兵都竖起了眉毛,但刘玉都本人倒是笑语嫣然,不以为忤,从堂上下去一个人一个人敬酒。
“真漂亮,怪不得来整和堵云打起来,堵云小子死的真值。”
“哎呀呀,我要能一亲芳泽,就是和堵云一样死了也算没白活这一辈子了。”
听得堂下的人公然胡说八道,刘玉都也不生气,只是一个劲劝酒。
过了半个时辰,一个亲兵急如星火,从外面跑了进来。
“禀报大人,东垣有人谋反。”
“有证据嘛?”
“在此!”
“还有这等事情,来人,披挂!”
说罢,刘玉都进到内堂换上官服,亲兵们也都全装惯束把大堂围了起来。
“玉都,这是什么意思?”东垣第一大族清水薛翻喷着酒气问道,他是刘玉都的入幕之宾,所以问的很随意,也很亲热,今天席上的人就是他奉刘玉都之命,出面一一请来的。刚才刘玉都敬酒的时候还对他眉来眼去,他身子都酥了半边,心情一高兴,喝得特别多。其他人也都跟着嘈嘈嚷嚷。
“放肆,都给我闭嘴!”一个眉高眼大,甲胄整齐、身高八尺的女将从队伍里面出来,对着堂下人一声喝,震的大堂所有人的耳朵翁翁响。大家一则看到林立的弓刀,二则慑于声威,都老实的坐了下来。
“哼,拿给他们看看!”
一个女亲兵从刘玉都若的手里接过书简,第一个就递到薛翻手里,薛翻一看,脸色发白,哆嗦着把书简掉在地上,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脚跟上说不出话来。女兵也不理会,捡起来依次给堂上二十几个东垣达人都看了,才取回交给刘玉都,看完书简,一半的人都脸色不自然,许多人开始打哆嗦。
“薛翻等十一位土豪竟然敢窝藏吕布旧将陈卫和叛逆封全,暗中囤积兵刃,准备勾结张扬进攻河东,罪在不赦,国有明法,非我无情,一律拖下去斩了。根据明府命令,家产一律抄没。”
“是!”
“我上这个贱人的当了,也害了大家,我。。。!”薛翻反应过来,嗷一声喊,正要往外跑,被那员高身量女将手起一箭钉在当地,其他人唬的再也不敢动了。
刘玉都一挥手,女兵们冲上了大堂,将薛翻等十一个人尸全部拖了出去,片刻之后,四个女兵提了人头进来复命,其他人看的浑身战抖,不少人吓得大小便失禁,大堂里面一片臭味,女兵们都皱起了眉头,暗骂这些男人也太没用。
刘玉都继续道。
“此事与各位无涉,诸位乃是河东良民,请不必害怕。尤其钟鼓乡廉老先生,向来爱惜百姓,仗义疏财,今承府君之命,除廉先生为东垣功曹。”
廉钦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的女兵踢了他一脚,才赶紧连滚带爬到了大堂中央领命谢恩。
“将薛翻等人的首级挂在车上,游行东垣全境,凡是胆敢图谋作乱的贼子一律都是这个下场。”
刘玉都瞪了下面十几个人一眼,然后才拱手道:
“感谢各位莅临县廷,玉都不送,请慢走。”
下面的人个个如梦初醒,赶紧拱手告辞,一个个相互搀扶着逃了出去。
“紫卿(刘玉都麾下的队史),宋县尉和罕升(罕升离风,驻扎箕关)屯长带人到各强豪家里去,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哼哼,我估计他们十几家现在已经是浓烟滚滚,人头滚滚,应该早都结束了。”
“那就好,也让这些人知道我们女子是不好惹的。”
“是啊,我想以后恐怕管理起来就顺利多了,玉姐,真没想到你还这样的手段。不过那个薛翻。。。。”
“哎,没办法,没办法。”刘玉都脸色不定,看了冯紫卿粗豪的面容一眼,对苏林和冯紫卿说道:“我们还是赶紧准备接受这些土豪的家财奴仆,建立军队吧,以后的事情还多着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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