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风翔万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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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元年(公元195年)十月二十八日,夜,安邑
“您是想让子茂、公明去窥伺一下豫州、上党的形势吧?”
“嗯!子颜知我啊!子颜,伯儒、梁道、元常,你们说说,咱们下步怎么办?该首先对付哪一个呢?”
听了我的问话,座间的庄灿、卫觊、贾衢、钟繇几人对视一眼,都不吭气。
以前这种绝密的会议,是从来不会喊钟繇参加的,但钟繇此次在安邑的防守中表现特别出色,安邑能保住,有钟繇一半的功劳。留守安邑总领后方事务的几个河东文武大员里面,原绩对于指挥作战并不精通,宋大哥年龄太大,今年都五十七了,而樊将军虽然热心,毕竟是外人,也不好簪越。里面就郡丞钟繇、安邑令(安邑人口超过一万户,所以称为安邑令。河东达到县令标准的唯有安邑一县而已。)苏则、安邑尉王忠三个年富力强,又懂军事,而且各方面人员都熟悉,对于抵抗郭汜和阎行的攻击、偷袭,起了主要作用。
阎行远程偷袭盐邑时,同时奔袭安邑,但因为钟繇、苏则、王忠他们在安邑四周都安插了哨探,所以阎行没有得逞。其实以安邑、盐邑的城防,即使里面光是老弱妇孺,只要关上城门、收起吊桥,几千远道而来的骑兵要攻打下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颜斐、路高虽然壮烈就义,但也确实是他们疏忽大意的结果啊。
而钟繇在组织前运粮草,征集编组壮丁,以及镇压地方豪强各方面都很得力。我能在前方放心大胆的与韩遂、审配周旋,大后方没有拖我什么后退,钟繇所起的作用甚大。
这个人的才具远远超过原绩和宋大哥,我当时指定他们三人负责后方事务。三人说是平等关系,但实际上因为宋大哥身份特殊,其实是他为长。但人的能力实在不可强求,在处置实际事务的过程中,因为钟繇能力突出,事权不断扩大,不仅负责自己的政务,而且还替宋大哥分担军务。此次河东危机中他的表现说明,这家伙确实算的上一个文武双全,出将入相的人物。可惜以前对他猜忌很深,没有充分发挥他的作用。而最让我感动的还是,根据校事的报告,钟繇拒绝了袁绍明里暗里的拉拢和策反,所以此次才把他也吸收进河东的核心决策层。
“伯儒、梁道啊,你们当时游览大王泽的时候说让我首先统一河东群雄,再图谋对外发展,现在你们总该说说主意了吧?”听了我的话,卫觊、贾衢(改任安邑长,而调任苏则为绛邑长,主要因为贾衢是杨飞的一个重要智囊。)两人一阵紧张,良久,卫觊说道:
“自从上次将军托付我此事后,认真思考了,但因为形势变化太快,以前的设想都只好推倒重来。经过这几个月的构想,我以为首先应该攻打关中的韩遂,占领三辅之地。”
“哦,为什么?我们好不容易与韩遂和解,你现在又让我去和他开战。而我们今天刚拒绝了袁绍的委任,虽然你说动公孙瓒重新发威,有他在后面吊着,能替我们分担不少压力,可也要谨防高干进攻啊。
再说了,冀州、太原之地土地肥沃,人口众多,我们得到后立即可以扩张军备,增加实力,三辅之地地广人稀,人民离散,破败不已,而且北有匈奴、西有羌胡,得之不足,失之不足为憾。更别说韩遂骑兵厉害,上次和他正面对阵,我军损失惨重,现在想起我那两千重骑兵,我都心痛不已,那可是我多年搜罗来的四方英锐啊,一下子就死了一大半。”听了卫觊的话,想起跟随了许多年骑兵健儿,我一阵感伤。
“将军所言甚是。不过您考虑过没有,我们现在要对外扩张,方向无非是并州、三辅、弘农三个方向。弘农之地地方贫瘠,且张济在我们与韩遂争战中故意坐山观虎斗,但也算一个难得的盟友,多次合作,可以不论。
在韩遂与袁绍而论,韩遂虽然实力强大,但如何比得上袁绍?此次我去秘密会见公孙瓒,在冀州境内行走了很长一段路程,感觉冀州的繁荣,人口之密集比之我们河东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河东与并州之间多是山区,十分险峻,利于防守,不利于进攻,否则公理如何能用两千人马凭险据守,挡住审配三万大军呢?而且我军的作战主力之一就是骑兵,在那种地方骑兵很难发挥。而我们与袁绍作战,即使胜利,也必然旷日持久,消耗巨大,一旦他人趁机攻击,我们何以应付?
而韩遂,虽然号称兵马十万,但经过与我军的大战,葬身在河东的将士超过两万,加上子颜桃林歼灭的几千人,还有水师消灭的,属下估计韩遂现在可能就四万人了,里面核心的羌胡骑兵能有两万多三万,但韩遂必须守备三辅的广大地域,加上韦使君会威胁他的大后方,他如何能把所有兵力拿来进攻我们?我估计能动员两万多人就不错。
且正如将军所言,三辅之地贫瘠不堪,如何能够养活这么多军队?韩遂和马腾因为称帝的事情又产生了嫌隙,只要我们继续挑拨离间,据我们看,伪秦朝廷日久必生内变。此时进攻,如以汤泼雪,易如反掌。更不要说文才已经到凉州联络韦使君,我们两面夹击,胜其必矣。”卫觊说的口干舌燥,喝口茶水润润嗓子,接着道。
“况且,从政治上而言,现在天下称帝的七家里面,除了袁术、韩遂外都是秉承汉室名分,如果我们讨伐韩遂,可以取得讨逆的大义名分,袁绍虽然与将军不睦,但如果此时趁机进攻将军,天下人都会说他助逆的。”
前面卫觊都讲的很好,但听了这句话,我心里暗自嗤之以鼻,什么狗屁天下人的看法?袁绍、袁术和叔叔袁瑰一家子干的缺德事还少嘛?袁绍、袁术利用手中权力陷害我就不提了,袁瑰身为太傅,却帮助董卓把少帝刘辩赶下去,扶刘协登基,行为简直和乱臣贼子一般,就是仗着袁氏一门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没人愿意得罪人,多说什么就是了。袁绍也一样,明明皇帝还在位,他就两次企图拥立刘虞为帝,简直是要想造反嘛,而且公然杀害朝廷所署的冀州牧壶寿,也是贼子行为。而他堂弟袁术竟然公然称帝,建国号陈,更是大逆不道。不过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卫觊、钟繇、裴徽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对于袁绍的看法很好,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还有他们经常说的什么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更是狗屁。我发檄讨逆以来,整整五个多月,就从来没有见到一家关东诸侯在我们危难的时候伸出援手,派出过一兵一卒,我只见到袁绍个混蛋趁机落井下石。其他最多封我个官,就这还是居心叵测、用心深刻。
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利益,一切都围绕这个在运转,那怕大家口头上说得多好听,但最根本的就是这个,所谓得道多助,其实应该是谋利多者多助而已,你能让别人得到利益或者别人能从你这里得到利益,他才会支持你,如此而已。
道义和利益的关系就像女人身上的衣服和**的关系一样,大家当然喜欢穿着入时华丽的女子,也少有人喜欢自己的女人不穿衣服**裸地四处蹦达,但最重要的还是她本人,而不是衣服,一旦为了得到她的**,遮羞的衣服可以立即撕掉扔到一边。在乱世生死竞争中,唯利、唯实倾向体现的更加突出,只有那些最讲求实际、惟利是图的诸侯才能在残酷的斗争中生存下来,象北海相孔融、青州刺史焦和那种假仁假义的家伙是根本不适合在乱世挣扎的。
“嗯,梁道和子颜的看法呢,还是让我打袁绍嘛?”
“是,末将仍然如此认为。诚如将军所言,三辅之地地广人稀,实在贫瘠,我们就是和韩遂血战取得了,也是得不偿失。而从军事上讲,关中平旷,便于骑兵发挥作用,利于以多胜少,这两条对我们都是不利的。而如果防御,韩遂和我们相隔一条大河,他即使有百万虎狼之师,也可以倚仗水师挡在门外,况且正如伯儒所言,韩遂内部矛盾重重,加上粮草补给难以为继,日久必生内乱,既然如此,我们何必去主动进攻,而不翘足以承其弊呢?”说到这里,庄灿看了看贾衢一眼,贾衢继续道:

“如果进攻高干,则有这么几个好处,第一,太原之地富庶,得之可以充军实,雁门鲜卑骑兵和西河的匈奴骑兵天下闻名,得之可以扩充实力,尤其您的小公子斗生深得匈奴人的爱重,更加可以利用。第二,太原之地四塞险固,尤其是面对冀州的一面,有八百里五行山屏障,得之足以守备。第三,正因为我们和上党、太原之间群山险峻,不利于大军作战,袁绍的大军到这里不容易发挥作用,可以以少胜多。第四,我们已经和公孙瓒达成同盟,南北夹击袁绍,且不说为人必须守信,就是南北夹击的形势也是万分难得,我们和公孙瓒两面进攻袁绍,他就两面都顾不过来,就是他有十万兵马,如何敢都拿来单独对付我们那一个啊?而一旦我们与韩遂打作一团,袁绍因此集中兵力消灭了公孙瓒,河东就是他一个目标,我们与公孙瓒实为唇亡齿寒的关系,必须两家同时动作,不能让袁绍集中兵力于一个方向。
我和子颜商量的构想是,我们先攻下上党,防守上党、壶口、石陉三陉,堵塞冀州入上党之路,则东可以威胁冀州,南可进攻河内,由此北上太原,晋阳只在指掌之间。河东与太原之间的雀鼠谷虽然难行,但上党到太原的驰道确是天下通途,自古闻名,便于行军进攻,高干虽然号称有铁甲五万,但我估计虽多能有三万都不错了。而高干以机缘巧合得到并州,从来没有进行过什么像样的战斗,麾下也无得力将领,并州军的战斗力是不能与我军和秦军(韩遂军)相比的,我军自成军以来,几乎从来没有停止过战斗,所部将士虽然人数不及高干,但都是百战之余,强胜高干所部百倍,武将如子颜(庄灿)、公明(徐晃)、公理(高顺)、孟达(高见)、令明(庞德)、文山(赵岑)等都是闻名河东河西的猛将。所以末将以为,虽然高干看似强大,但不过是外强中干,如果我们进攻并州,一定可以成功的。”
“而且于我们河东而言,上党之地是不可不争,不得不争。上党地势极高,人们以为其与天为党,所以称之为上党,对我们河东的威胁太大了,末将听人说:上党是河东藩蔽,无上党,是无河东也。我们进攻上党,不仅是为了攻击袁绍,更是为了防守河东基业。”
贾衢说完,庄灿接着补充。一看我心说,这两个人今天说相声呢,一唱一和的。说不定庄灿这几句话都是贾衢教他的,他一个老粗那知道什么上党郡名称的来历啊,还子乎者也呢。
“哦,哦,那下一步呢?”贾衢、庄灿的话把我听得入神,听他们说完,不由追问道,
“呵呵,将军未免心急,现在似乎还说不到那么远,等我们拿下上党、太原、西河、雁门后,把河东、西河、太原、上党、雁门五郡南北连成一片,作为基地,西依黄河为屏障,东赖太行为城郭,进可攻,退可守,处于进退得宜的有利战略态势,才能根据天下形势来决定我们的走向!”
“伯儒,还有什么想法,一起说说!”
看着卫觊低头不语,我不禁问道,卫觊是我一个重要的智囊和笔杆子,我对他十分倚重。那篇发往关东诸侯、名闻天下、人人称赞的报丧讨逆檄文就是出自伯儒之手,虽然说没人响应,但政治上替我们河东增色不少。更别说伯儒此次凭着一张利口说动了公孙瓒和张燕与我们结盟联合行动,极大地牵制了袁绍的兵力,把他比作出使列国,凭借一张利嘴挽救了鲁国的子贡也不为过。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当今兵事,粮草更重于兵马。三辅之地连续十年都是兵连祸结,难得有一年没有战乱,所以百姓都四散逃难,东到徐州,南到益州,北到辽东,人口离散,土地荒芜。韩遂、马腾兵马对我们疯狂进攻,甚至不惜孤军深入,进攻我安邑、绛邑二地,虽然可以看作是奇袭。但属下以为,他们粮食匮乏,急于就粮才是根本原因。
韩遂忙于称帝,虽然缓解与河东的关系,但只是暂时掩盖了粮食危机,形势使然,不久肯定还会爆发。而河东在府君的领导下,注重农业生产,粮食连年丰收,内外皆知,韩遂下一步进攻的首要目标肯定还是我们河东,韩遂东进势在必行。如果此时我们与袁绍打的不亦乐乎,且不说能否打赢,这样岂非给韩遂、马腾以可乘之机?如此则河东基业危矣。自古用兵都是未虑胜先虑败,未虑利先虑害,所以属下希望府君三思而后行。”
卫觊一席话说的我们四人都是一愣,这个问题大家都想过,但没有象伯儒讲的这样深的,我长身而起,对着卫觊长施一揖,谢道:
“伯儒眼光独到、思虑周全,令人佩服!”
“府君谬赞,觊不敢承受,不过受府君知遇之恩,不敢不直言相告而已。”
“嗯,你们说得都很好。不论确定那个方向为突破口,我们下一步必须抢先动手,绝对不能再这样被动防御。此次韩遂、袁绍两支大军进入河东内地,对于生产毁坏极大,今年的粮食收成比往年整整少了六成多,百姓死了四五万,主力部队也损失极大,明年再来一次,我们就算象今年一样拼死打赢,河东也算完蛋了。必须把战火引入敌人的领地,这样才能保证河东的生产正常进行,从而为前线供应粮草和士兵。
楚汉争霸时,高祖皇帝不就是这样做的嘛?他拼死守在广武一带,把项羽挡在关外,保证了关中、汉中根本之地的稳定,从而为后来的战争提供了源源不断的人员、粮食!哎!”
我叹了一口气,想起我那帮重骑兵兄弟,真是伤心不已,这些人都是跟了我许多年,生生死死一起过来的,很多人都是我给主的婚,他们的妻子孩子我都认识,一下多了多少孤儿寡妇啊。整理了一下情绪,我接着问庄灿:
“子颜,练兵的情况如何了?现在总体兵力如何?”
“我和伯儒、孟达、公明、明远等人正在按照将军的要求努力编练。通过补充河东壮丁和俘虏,现在安邑集中的步兵共有六千五百人,其中我所部是两千人,庞德营是一千二百人,高顺营是一千八百人,蒲俨弓弩营两千五百人。骑兵共有五千八百人,其中高见部下一千八百人,赵岑部下一千五百人,徐晃部下两千人,以及将军的五百亲兵,高见、赵岑部下都是重骑兵,徐晃部下是轻骑兵。安邑附近总计步骑兵力一万二千三百人。不过这里面,除了轻骑兵和弓弩士多是老兵外,其他各营都有很多新兵和俘虏,如果不假以时日严加训练,是不能恢复以前战斗力的。
另外还有张既的蒲坂驻军一千五百人,李奇的永安驻军一千八百人,韩暹的大阳驻军八百人,刘玉都的东垣驻军八百人,李琨(是他率人夺回河北,所以任河北长,士孙萌改任盐邑长,大阳尉、大阳丞挑选其他亲信文武去担任。牵逵以军侯的身份协助庄灿编练安邑军队,并且负责训练事务。他乃是杨军的老将,而且在防守蒲坂中表现突出,虽然降为军侯,但自我以下没有人把他当军侯对待。现在担任督练,负责安邑附近一万多步骑军马的训练工作。)的河北驻军一千,加上平阳驻军五百,绛邑驻军一千,安邑驻军一千,临汾驻军四百,各地驻军总共八千八百人。河东总计兵力两万三千人,屯田兵和各县的县吏不计算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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