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柳林遇变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河东北伐军冷泉关步骑分兵后,庄灿、徐晃、蒲俨率领三个步兵营以及永安的屯守兵,加上辎重兵、工匠、民夫,总计八千多人,沿着汾水,水陆并进,缓缓北上,攻打沿途的城池。赵岑则统率后续骑兵前进,到介休城与前锋的高见所部八百人会合后,留下一百骑兵维持城中秩序,等待后续步兵过来接收,其余骑兵却只是稍作停留,人马吃喝之后立即北上。
庞德和李奇二人统率徐晃营的两千轻骑兵作为前锋,立即沿着驰道向普同关进发,其余三千重骑兵随后五里跟进,队伍长度超过五里。大军却不走山野小道,而是旗帜鲜明伪装作雒都援军,沿着驰道北进,一路吸引了无数在驰道两边春耕农夫的目光、惊叹,当大军通过时不论男女都放下手里的伙计,抬起头敬畏地看着这支威武雄壮整肃的兵马如同铁流一般向北急进,将士们的威武气概和自信不知激动了多少少年的心,牵动了多少少女的情怀。
队伍一路上只是兼程北上,对于沿途的吏民分外客气,偶然巡守官吏问起来,却只说是从雒都调拨过来支援太原的,一般人都信以为真。因为除了袁绍的核心部队以外,看遍天下诸侯,没有哪一支骑兵有如此好的装备,不要说如此精良的装备,仅仅这样数量众多的骑兵,就没有几家有。一般的诸侯一次能出动一千骑兵都很了不起的,号称“小霸王”的孙策东征江东的时候,几千兵马里面总计也不过五十个骑兵而已。再说绝对多数人也没见过袁绍得直属骑兵到底是啥样,何况他们确实携带着伪造的通关文牒和印信呢,更有什么可怀疑?
太原百姓基层官吏几十年来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庞大雄壮的汉军骑兵,盔明甲亮、装备精良。看到这支从雒都过来支援太原的精锐骑兵,每一个见到的吏民士女都感到非常自豪和欣慰,这样一来,下次鲜卑人、匈奴人和乌狟人要侵略太原恐怕就不那么便当了。十几年前鲜卑大汗檀石槐分派大军抄掠并州,太原一带惨遭屠戮,人口死伤极多,甚至连州刺史都被杀了,此后大汉内乱不已,入塞居住的匈奴、乌狟部落趁机作乱,四处抄掠,加上汉族盗贼,并州境内连续乱了许多年,一直到高干任并州刺史,大力整顿,情况才有所好转,虽然五原、上郡等地已经不复大汉所有,但至少太原、雁门、西河等地恢复了秩序。现今更有了这样雄壮的骑兵,异族大举入寇的事情恐怕是不会再发生了。
这支队伍除了简单的饮食和休息之外,大多数时间都是不分昼夜沿着秦始皇修筑的宽阔驰道快速北上,将吏民的眼神毫不留情的抛在身后。由于兵马行动十分迅速,对于存在疑问的官吏则毫不犹豫的裹胁而去,就是有些人有疑问,想报警,消息却也没有他们的脚程快,加上赵岑高见不仅将沿途驿站的驿马全部带走,而且专门让李奇派了一百多轻骑兵换上官服扮作差人在驰道上堵截捕拿各地的信差。所以一路上进展十分顺利,两天多时间兵马翻越麓台山,经过邬县,中都、京陵、祁县,顺利地北进了二百多里,除了个别盘查的官吏,几乎没有碰到阻拦。众将都十分高兴,看来杨飞的声东击西之计奏效,敌人的主力兵马可能调往上党防守去了。
正当赵岑等将领计算路程,准备在第二天就进入晋阳,活捉高干的时候,前锋兵马却在晋阳东南三十里处柳林的石会关遇到了麻烦。
原来石会关虽然地势没有普同关险要,但是晋阳南部的最后一道屏障,历任并州刺史和太原太守都十分重视。到高干任并州刺史后,因为与河东的敌对关系,听取堂弟高柔的建议,对这个关口更加重视,安排自己的亲信太原张雄率领了五百兵马驻守在这里作为晋阳的南部屏藩,拱卫州治。
而问题就恰恰出在这里,虽然河东军队与并州军队都穿着标准的绛红色汉军军装,但河东军队平常除了大将以外,各级部队使用的军旗都是火云旗,以便与其他诸侯的军队相区别,加上甲胄形制特殊,所以排开战阵很容易区别。但此次为了北伐奇袭,特地制作了大量汉军军旗装备骑兵,火云旗则全部收了起来。这样一来,除了盔甲的形制以外,北伐骑兵和雒都朝廷兵马并无多大区别,而一般的官吏和百姓对于这个差别是不清楚的。但张雄作为高干的亲信,对于自己的大敌河东军队的装备情况有所了解,尤其是河东骑兵的两铛铠那是天下独一无二的,一眼就看的出来。
所以庞德、李奇率领两千轻骑兵抵达石会关时,看见军官的两铛铠和士兵皮甲上的前后护心镜在阳光照射下闪耀,晃的得人眼晕,张雄的血就立即涌上了心头,心里对自己不停的说:敌人到了。亏得张雄早年随同白波军四处劫掠,经历许多风波,倒也有些见识,虽然看见大队骑兵在关外人喊马嘶,心里十分紧张,却也还掌的住。
张雄接过伪造的文书,陪着笑与庞德、李奇说话,一面紧张地寻思对策,很快他就明白,在敌军大队人马已经抵达关口,庞德、李奇二人站在自己面前的情况下,要关闭关门据守已经根本不可能了,当务之急是飞速通知晋阳。
计议已定,张雄笑道:
“劳烦二位大人少等,小人这就上去盖印放行。来人,好生招待!”说完后,张雄命令麾下士兵端来茶水招呼庞德、李奇,自己却回身向关内的官衙缓步走去。而一进官衙,立即飞步向后堂马厩跑去,官衙里面的属员和仆役都不明所以,不知道司马大人今天动了哪门子的兴致,大白天在官衙里跑步玩。
张雄却顾不得理会这些,抓住一匹马,立即喝令打开后门飞马而去,至于守关官兵吏员的生死却顾不得的。
庞德、李奇二人作为前锋,深入敌境,都是十分警惕,对于端上来的茶水基本上动都没有动。
两人在关口检查的桌子旁坐了一会儿,不见负责的长官出来,不由的喝令旁边的小吏进去催促,旁边查验收税的小吏面对这许多凶神恶煞一样的军汉,却不敢怠慢,几人一计议派了一个年青一点的去催促,其他的几个则陪着庞德、李奇有一招没一着的说话。
庞德、李奇二人看着士兵们下马后整齐的在驰道上待命,心里都是焦躁万分,但面上却不肯带出来。

待那小吏寻找半晌后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报告说找不到张雄的人影,二人立即反应过来大事不妙,不由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懊恼,对视一眼双双会意,发一声喊将旁边的小吏砍翻,随在身后侍卫的亲兵一看,立即跟着将关口的十几个士兵剁倒,正在关外待命的轻骑兵一看主将如此作为,不待下令,飞速上马向着关内狂奔。
关门口内外有许多百姓正准备出入,因为大队军队在此,都不敢近前,只待军队通过后方好通行,却不成想祸从天降,许多人躲闪不及被马蹄踢翻,惨叫声、尖叫声响彻一片,关上守备的士兵不明所以,突然怎么就打起来了,有几个灵醒的就开始放箭射那些还没有入关的骑兵,许多人反应迟钝地到死都没有明白怎么回事。
徐晃营的这些骑兵都是徐晃一手严加训练的精锐,而且都打老了仗,不用吩咐,立即在各自屯长、队史的率领下在关内四处驰骋杀人放火,一些人则沿着蹬道奔上城墙,纵马践踏那些城墙上的守兵。
当庞德、李奇在指挥人马解决五百守关士兵的时候,后续的重骑兵在看见前方升起的滚滚浓烟后,不由自主加快了脚程,等赶到石会关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城墙上下,关门内外,四处都是军民人等的尸体,一些还没有死的人惨嚎着在尸堆里寻找自己失去的肢体。
一看到这个情形,赵岑、高见、高硕、姚兴四人和其他将校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都是心里一阵恼火,赵岑更是一脸铁青。等庞德、李奇二人满脸愧疚和悔恨从官衙中出来迎接的时候,赵岑第一个想法就是将这两个人臭骂一顿,甚至鞭打一顿,因为他们的失误令奇袭行动失败,多死伤许多将士,很可能会导致整个北伐的失败。
听了李奇简要叙述了经过,赵岑瞪着庞德、李奇两人,用力攥着马鞭,忍了又忍,却不得不咽下气。他深知虽然自己和杨飞是故人,杨飞对自己也十分信任,但在河东军中却没有什么根基,虽然后来杨飞将俘虏的郭汜等人的部下拨给它组成了一营人马,但却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原来杨飞自独立统兵之初就不许部下拥有部曲,所有屯长以上军官只有亲兵是完全归自己调遣,而且数量也有明文规定,比如屯长是十名亲兵,军侯是三十名,司马是五十,校尉是七十名,中郎将、护军是一百名。至于麾下兵马只有管理、训练的职权,至于调动、提升等都是将军府掌握。
现在赵岑麾下将校,除了一个屯长张惠是自己的老部下,加上高硕算是以前郭汜军中的袍泽,其他人,包括营中各级军官都是杨飞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虽然以前认识,大面上过得去,却不是和自己十分知心。特别是李奇一直是杨飞的亲信,不是自己可以折辱的。看了高见一眼问道:
“孟达,你看怎么办?”
一到关口,高见就猜到大事不妙,一直在冷眼旁观,用心思考。这时孤军深入,内部团结十分重要,错误既然已经铸成,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还是想办法挽救弥补才对。听了赵岑的问话,他已经是心里有了计较,故意放慢了声音以示从容:
“哦,令明、子英,抬起头,这多大点事情啊。将军经常说:人非圣贤,谁能无过,如此大队人马深入敌后被人发现是很难避免的,这些天我们没有遇到阻拦,本就是侥天之幸嘛!”
听了高见的话,庞德、李奇二人都是心内感动,却不好说什么,只好躬身一礼,说道:“惭愧,惭愧!”
高见既然已经这样说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高硕本来就是降将,不愿意得罪杨飞亲信爱将李奇和庞德,姚兴则和李奇是故旧,一起也跟着说了几句好话。赵岑一看,知道现在不好追究,但有罪不罚、有功不赏却是军中大忌,所以喝道:
“既然众将求情,权且记下过失,以后须当戒骄戒躁,将功补过!”
“是,末将知错。”李奇本来看不起赵岑这个败军之将,不过杨军一向讲究上下之分,以下犯上乃是要斩首的重罪,虽然心里不把赵岑当回事,却也认真的应声答应。
“现而今形迹已经泄漏,再按照原定计划奔袭,恐怕不仅难以成功,还会让敌人以逸待劳打败我们,我意现在此地歇马,派出人马封锁四周,哨探远近情形,再作定夺,你们看如何?”
听了赵岑的话,高见等一阵沉思,赵岑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骑兵本不适合攻城,如果敌人已经有备,还以奔袭了两百多里的疲惫兵马去强行攻城,肯定捞不到好处,不过人马就这样驻扎在这里却也不是最好的选择。
高见沉吟了一下,用眼睛瞄了李奇几眼,李奇一见赶紧低下头,他可以看不起赵岑,却不敢不尊敬高见。在杨飞麾下诸将中,高见和杨飞的关系最为莫逆,深得信任,而且一直是骑兵首将,河东骑兵军官有几乎一半是出自高见麾下,加之身为中郎将,身份地位非同小可。
虽然杨飞为了照顾老友的面子,让赵岑担任北伐副将,此番赵岑又统率骑兵奔袭,但自李奇以下,各级骑兵军官心中都认为高见才是真正的骑兵统帅。所以赵岑虽然说了话,其他人却不附和。
高见为人颇识大体,虽然对此番自己没有担任重任有些不满,却也不愿意为了个人私情坏了杨飞的大事,所以便道:
“赵将军说的是,谋定而后动才是用兵之道,不过我看这里虽然当南北通途,但地方狭窄,难以屯扎兵马。我以为还是不要怕辛劳,留下少许兵马在此驻守,大队人们立即北进,逼进晋阳下寨,在悬瓮山(亦曰汲瓮山,又为结绌山。《水经注》:悬瓮之山,晋水出焉,其上多玉,其下多铜。)北麓据高列阵,依托汾水、晋水,一则便于防守,二则也方便人马饮水,同时应该飞马把这里的情况通报子颜他们,让他们有个防备。”
“孟达说的是,那各营立即前进,翻过悬瓮山后驻扎休息,请令明派出哨探警戒,一有情况立即回报。此地请张屯长带队驻守,挡住敌人南面的增援。”
“是!”
众人又看了看柳林的地势和战场死伤,个个没有好心情,一声不吭打马进关。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