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雒阳变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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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六年(189年)八月七日,李傕探察明白后,董卓大军开始拔营东进,驻扎于广阳门外,派奉车都尉董旻率领李傕、郭汜领骑兵一千先驱进城,配合何进部将吴匡与车骑将军何苗大战朱雀阙下,斩杀何苗。八日,司隶校尉袁绍收伪司隶校尉樊陵、河南尹许相及诸阉人,无少长皆斩之。让、珪等劫少帝、陈留王走小平津。董卓得到消息后立即率领兵马连夜启程追向小平津,尚书卢植等出夏门先追上让、珪等,斩数人,其余投河而死。天子与陈留王协夜步逐荧光行数里,得民家露车,共乘之,至小平津,遇并州牧董卓大军。董卓裹胁天子还宫,董卓大军进屯南宫。大赦天下,改光熹为昭宁。
董卓因为兵马太少,安邑兵马缓急难以赶到,使用李儒的计策,晚上将部队分批派出城,第二天再浩浩荡荡开进城来,如斯连续了四天,雒阳臣民都以为董卓安邑大军已经赶到了雒阳。随后董卓利用李肃策反吕布,杀死执金吾丁原,兼并并州军。通过西园军中军司马徐荣等兼并西园军,通过屯骑营司马赵岑、越骑营司马胡轸、射声营队史杨飞等兼并北军,通过李傕等招诱大将军何进、车骑将军何苗的部曲,全部掌握了雒阳内外的驻军,彻底控制了朝廷。大赦天下,改光熹为昭宁。司空刘弘免,董卓自为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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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六年(189年)九月十一日
“救命啊!”
哎,又碰到了董军中的羌胡兵在强奸妇女,这可不是我希望看到的,不过也没办法!摇摇头,踢了一脚坐骑加快了速度。
上个月的变乱给雒阳带来了巨大的变化,从那以后,雒阳的秩序就被彻底破坏了。经过无数兵马攻入宫城,皇帝出逃这一系列的事情,大家发现朝廷竟然是如此的虚弱,原来被虚假的秩序压抑下的各种野心和**开始暴露出来,各个部队在惊讶中反应过来后,开始在雒阳内外进行抢劫强奸杀人,特别是董越率领后续的三万大军赶到雒阳后,仓猝兼并的羌胡兵的野性在这种混乱的刺激下很快就爆发出来,而董卓对这种事情也不加理会,只是天天白天在南宫嘉德殿宴请立功将士,晚上就睡在宫中。
董卓入主朝政后,可能是没反应过来,也可能是他自私的本性作祟,除了牛辅、李儒、董旻等几个任命为中郎将外,手下的其他将士都没有怎么重用,象李傕、郭汜、樊稠他们几个亲信爱将也就不过是个校尉而已,令他们十分不满,因此都通过抢劫来弥补自己的功勋,董卓也因此更不好管了。
自从到董卓大营后,就一直和阿昌一起待在李傕身边,经历了朱雀阙的大战,并和董卓一起迎回了天子。董军进驻南宫后,我利用自己在北军的旧识屯骑营司马赵岑等人,一起说反了步兵营、越骑营、长水营、射声营,后来董军瓜分北军,射声营分配到李傕麾下,我则二十天内连提两级,成为射声营的军侯。
本来射声营从来是没有军侯这个设置的,因为一个营就六百人,设个军侯管五百人,上面再加个司马和校尉,岂不十分搞笑。但一切到了李傕那里,也就一句话。本来是要把杜来给开缺了的,不过这家伙实在机灵,一看屯骑营司马赵岑和我投靠董卓了,二话没说,当天晚上就去找李儒,表示了忠心,既然有这番功劳,也不好就把他撤掉,否则在当时情况下肯定影响其他各营的态度。不过李傕也够意思,董卓先把我提为屯长,等把射声营分配到他的麾下后,很快就把我提拔为军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是准备要用我替代杜来的格局。至于杜来他们怎么想,我不知道,因为连续二十几天都一直和李傕随在董卓身边,前些天董越他们过来后,才开始回到射声营。这个屯长职务是一天都没有实际担任过,等回到射声营的时候就已经是军侯了。
回去后包括杜司马,刘遇、高琏等屯长看我的眼神有些怪,但都表现的十分热情,毕竟以后大家都要跟李傕吃饭,我和李傕的关系大家不十分清楚,但李应经常到我们营来找我,这大家是看在眼里的,就是再蠢的人也隐约猜得出我快速提升后面的东西。
按照军侯的权限我应该管理五百人,要这样那杜来也不用干了,他就基本成了光杆司令,当然让我一个人不管也不可能。还是杜来比较机灵,我回去后就召集全营的屯长,宣布以后由我管理刘遇、高琏和李伟三屯,他自己管理另外三屯,这样其实等于把射声营分为两部分。省得大家争权夺利,弄得不痛快。
而如果发生纠纷,对他肯定是不利的。射声营虽然曾经社会地位很高,但也就六百人,在现在统兵六千多人的李傕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况且部队已经稳定下来了,杜来成了可有可无的人,如果和我争,通过阿昌和李应,我轻易就可以把他废掉。他这种以退为进的方法也算高明。当然我也不为己甚,自己从一个队史,不到一个月功夫连跳两级成了军侯,虽然在董卓和李傕眼里可以当作对我功劳的酬报,但在射声营将士们眼里,我却是没有任何战功就升级的。大家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不服的人肯定不少。所以我也就很爽快的答应了,光管理这三百人就是问题,我现在也没精力和杜来闹。
且不说刘遇原来是我的上级,现在一下变成了我的下级心里怎么想。高琏和李伟那是追随皇甫嵩将军平定黄巾军,身经百战,生死中打了无数个滚,屡立功勋,在北军中混了半辈子,才当上了屯长,现在一个身无寸功的毛头小子(虽然我自认一把年纪了,但在他们眼里只能算是后进,军队中的论资排辈思想那是源远流长、根深蒂固。)一下就跳到他们头上,心里肯定不舒服。当然如果我和皇甫郦一样出身于世家大族,他们肯定不会说什么,但我和他们一样的平民身份让他们更加愤恨。
这些心里的看法他们嘴上当然都不敢说,但很快就通过行动表现出来了,让我在前些天带领部队时倍感艰难,指挥十分不畅。这三个人里面,相对而言也就刘遇还算好点,可能是和我关系比其他两人亲近点,也可能是久历沧桑,看透了世事,反而比较配合我的工作。虽然我心里也窝着一股火,但现在只能忍着。
因为心情烦闷,所以特意带着杨芳和哑巴(杨芳被我提拔成了什长,哑巴也当上了伍长,两个人一起成了我的亲兵队队长和副队长。)约了阿昌一起进城去看李应和皇甫郦。自从董越率领大军到来后,董卓在雒阳的部队增加到近十万,没法全部驻扎在城里,所以大部分都撤到城外,李傕部基本屯扎在平乐观和白马寺附近。
董军大部虽都撤出城外,但这并不能阻止他们入城胡作非为。没想到一路上竟遇见这些让人气愤的事情,和阿昌在军营中待了这么长时间了,军队劫掠的事情也见多了,所以刚开始还在谈笑,但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家不由得都闭上了嘴。
很快到了南宫,一看简直和集市一样,虽然有警卫,但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一点也没有以前那种庄严气概,看来汉室真是衰微了。
向哨兵一打听,才知道李应他们这些虎贲现在全部都在光禄勋府,天子的警卫基本都换上了董旻的人。这也算是意料中的事情,反正光禄勋府离这里也不远,策马一会儿就到了。
等他们从里面出来,李应倒罢了,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老样子,皇甫郦则一个月没见,几乎变了个人,沉默寡言了许多。看来我做的这些好事,他是知道的。受皇甫将军影响,他的忠君思想特别严重,听我这样干,肯定不高兴,不过现在董卓当权,他也不好说什么就是了。心里在后悔救我也说不定。
一时之间,大家都沉默了下来,毕竟这一个月的变化太大了。政局的变化几乎把我们这些好朋友都推向了不同的阵营。
“小子,连升两级,赶紧请客!”还是李应反应的快,赶紧通过打趣来缓和这种尴尬沉默的气氛。

“还说别人呢,你不也被司空府征辟了嘛?”皇甫郦也渐渐恢复了过来。
“呵呵,那是大家都发展的不错啊!我看一起找个地方庆祝一下?”
“算了,不用另找了,还是我们的老地方,爱春堂罢。反正我也有一个多月没回过家了!”
一听这话,我不由的一呆。这些天董军这些家伙到处胡来,不知道皇甫府可否受影响。记得屯扎士乡聚附近的是郭汜的部队,而屯骑营是分在了郭汜麾下,去了一定要给赵岑交代一下,让他派人去保护皇甫府,这要出了事,可真是没脸见皇甫嵩将军和皇甫郦了。
虽然一路上李应和阿昌竭力说笑想打消皇甫郦的不开心,但看着雨中抢劫的羌胡兵,和披头散发尖叫的妇女。大家都没什么好心情。他们最后也失去硬挤出来的笑脸,大家全部沉默了。
郭汜部是驻扎在望京门外,我决定先去屯骑营找赵岑、鲍升几个,把这个事情给他们说一下,顺便也喊他们一起去,经过几次来往,赵岑和皇甫郦李应也熟识了。
屯骑营在郭汜大营里面算是驻扎的比较靠南,害的我们走了一段时间才到。去了挺顺利,反正现在乱的很,军队都不怎么管,赵岑交代了一下,就和他们三个一起出来了,这三个家伙现在也都混的挺好,房酝都当上队史了。一问挺好,赵岑很够朋友,早都派人到皇甫府去保护了,一听这消息,皇甫郦的脸色好了许多。大家一行十人也不由的话多了起来,气氛比刚才热络不少。
正走呢,突然看见路东一处军帐前面一个大树下围了十几个人,抓了一个胖子在那里一边拳打脚踢,一边骂,他身长不到七尺,满脸稀泥,圆脸上长须粘的到处都是,身穿破烂长袍。那人被打的在泥地里乱滚,身上脸上全部弄得都是泥,扯了个驴大的嗓子惨叫,声音传的到挺远的,不过也没什么用了。
这种事情我们是见得多了,见怪不怪。说实在话,对于这个时期的军队来说,不论是董军还是皇甫军,或者其他军队,杀个个把人算个什么,更别说打人,简直是家常便饭,我在董军时就没少挨鞭子。汉法秉承秦法,特别酷烈,一个不是就缺胳膊断腿的,拳打脚踢一顿,那算是轻的了,不过他一个老百姓惹恼了这么多军人,看来是难得活命了。
军营里不许策马快跑,也为着说话方便和这段路刚好是直道,比较结实,我们都是牵着马,当然我和赵岑几个的马有杨芳几个什长牵着在后面。我和李应几个在前面边走边聊天,看到这个事情,也就随便瞄了一眼,没当回事,继续前行。
他们一些外围的人挡在路上,而我们的人马又比较多,所以当我们经过时他们不由的让了开去,这也主要是因为他们从盔甲上看出了我们的身份,否则可没这么容易。董军虽然军纪不整,但对于这个上下之分强调的还是很严格,以下犯上往往是轻则杖责,重责处死。这也是这个等级严重分化的社会的一个折射,是这个时期军队的普遍特色。没有这一点,军队根本没法指挥,高琏和李伟等人虽然对我一肚子意见,但还是不敢公开和我顶撞,只好暗里搞搞什么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原因也就在这里。
突然那个家伙一下子挤开挡在前面的几个人扑到了我身边,抱住了我的腿大喊大叫:“大人,求求你救救我!救人啊!”我挣了一下,没有挣开,这家伙力气到挺大。旁边阿昌一看,过来一脚把他踢的飞了出去,可他刚落地就很快又爬过来继续抱着我的腿,我的盔甲和袍服全部给弄脏了,阿昌李应等几个一看就火,抽出环首刀来过来准备给他个痛快,送他回老家。
我挥挥手制止了他们,俗话说:虎不吃伏食,别人爬在自己脚下,杀了他未免让人耻笑。这时打他的几个军人过来把他拉了开去,他还是扯着个驴嗓在那里对着我喊救命。一个屯长装束的军官和一个队史装束的军官越众而出,上前给我们平举右臂敬礼。这个屯长倒还罢了,身边的队史长的真是出众。虽然没有阿昌高,但比我高了半个头,大块头,一副微黄的胡须洒在胸前。这些都还罢了,关键是他眼中那种杀气和桀骜不逊的气概,这是以前我见过的所有的人身上所没有的,即使是在以嗜杀著称的郭汜身上也没有,被他盯了一眼,我心里不由的打了个突。
平静的对他们点点头,这时那屯长上前禀报:“对不住,几位大人,让这个骗子惊了您!”
我扭头看看那个还在冲我喊救命的家伙,对屯长说:“没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家伙是个骗子,连续十几天冒充江湖郎中在我军各部兜售什么金枪不倒的灵丹妙药,还有其他东西骗钱。我部有很多人都被他骗了,听说其他各部也有不少人上了他的当,今天到我们这里来,让我们庄队史三言两语给识破了,兄弟们不愤,准备打他一顿出出气,完事后拉出去宰了。”
一听这话,我收起了轻慢之心和事不关己的心情,仔细打量起这个冒牌医生和这位庄队史。暗自对自己说:这两个人都不简单。董军各部这些天到处胡乱杀人抢劫,别人躲还来不及呢,这个胖子竟敢到杀人如麻的董军,尤其是名声最坏的郭汜部来行骗,这份胆识实在令人钦佩。而路上过了这么人,他都不去求救,光喊什么“饶命”,只有见到了我才拼死扑过来求救,这份眼光可也不简单那。不由的仔细看了看这个仍然扯着嗓子对我喊的胖子,这家伙满脸是泥,具体啥样已经看不清楚了,但胖脸上一双明亮的黑豆眼十分灵活,咕噜噜乱转,透着一股精明和狡猾的神气。
而认真端详一下庄队史,暗赞了不起。这个胖子骗了那么多人都没被识破,竟然被他三言两语给勘破了,这份眼光和见识更在骗子之上,比这个屯长什么的那可更要高出许多了。
想到这里,我对那个屯长拱拱手,说得:“前些天这个家伙也到我们营去行骗了,很多将士受了他的骗。你们都打他出过气了,我营的兄弟还没呢。我看不如这样,我把他带回去让受骗将士打他一顿出出气,然后把他做了。也省的杀这种腌臜小人脏了你们的刀。”
这屯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赵岑,犹豫了一下说:“好吧,好好收拾一下这家伙,敢骗到我们董军头上?吃了豹子胆了!”
“这个你放心好了,有他的好果子吃。”
我回头对杨芳点点头,他把马交给哑巴,过来用马鞍上的套绳把他捆了起来,用绳子牵着。虽然他确实知道这家伙没到过我们射声营来,但他为人极其机警聪明,也不多说多问。
其他围观的人一看没热闹好瞧了,也就三五成群的陆续散去。一看那个庄队史也要走,我赶紧上前一步,“这位仁兄,请留步!”
“大人有何指教?”他好似早有知觉似得,稳稳的转过身子来沉静地面对着我。
“兄台慧眼识骗,不才十分佩服,敢请问尊姓大名?”
“大人见笑了,属下姓庄命灿,陇西人氏。”
这个人很有意思,说话十分节省,一个多余字都不愿说,这样的人往往守口如瓶、城府很深,象现在这样交浅言深的肯定探不出什么。所以我也轻轻一笑,“幸会仁兄,来日再见,告辞。”
他也不多言语,拱拱手转身而去。
一直目送着他走远,我有点呆在原地了,虽然我笼络的杨芳等人也很出色,但和这个庄灿比起来,光气势上就差了一大截。
“走吧!你没事吧?弄了个这样的家伙?”旁边的李应上前凑到我跟前低声说到。李应和我太熟悉了,一眼就看出我和那家伙根本没见过面。
轻轻一笑,不置可否。从哑巴手里接过马缰,一跃而上,带头策马向营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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