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节 风云灞上(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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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三年(192) 八月十日灞陵之长门亭
“今年的收成会很不错呢!子云!”
“是!将军说得有理!”我和皇甫郦策马紧跟在皇甫嵩将军的后面,三个人一起在田间的小道上慢慢走,看着两边金黄的黍(谷子),大家心里都很高兴。
经过皇甫郦反复给皇甫将军做工作,前些天皇甫将军终于同意见我了,三天前我冠带整齐,备了重礼,以门生之礼到长安城尚冠里上门拜访,皇甫将军则设宴接待,席间宾主尽欢,皇甫将军算是原谅我这个不肖弟子。当然这也是因为他这些天确认了我能严格约束部属,杨军驻扎的灞陵和新丰两地,百姓生活的比较安稳这个事实。
今天他带领皇甫郦过来后,也不带亲兵,只我们三个,换上便服,我陪着他一起沿着渭水向东游玩,看到了庄稼还没有被兵灾完全破坏掉,他心里更加高兴,对我说话亲热了许多。
皇甫将军比较爱护老百姓,当他统兵在冀州剿灭张角、张梁、张宝三兄弟的叛乱后,就奏请皇帝免除冀州一年田租,以赡饥民。百姓感激皇甫将军,专门做歌曰:
“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
虽然我有时对士兵劫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对于皇甫将军拳拳爱民之心十分钦佩,即使皇甫将军现在批我、说我,我都低头认了。说实在的,现在上自天子朝臣,下自李傕,那个敢当我的面数说我的不是,也就只有皇甫将军一人而已。
皇甫将军虽然贵为车骑将军,但属下一个士兵也没有,在长安的实际影响和我相去甚远。不过,我既感激皇甫将军的知遇奖拔之恩,又念皇甫郦的救命之恩和兄弟情义,对于皇甫将军十分尊重,拜访后得到皇甫将军同意,专门派了一百士兵去给他守门。李傕、郭汜等人看在我的面子上,也都不去难为皇甫将军,当然皇甫将军位尊名重、世代将门,在凉州将士心目中地位很高,他们也是十分敬服的。而且有意思的是他们在北地作马贼时,还差点犯在当时作北地太守的皇甫将军手里。
我们三人谈笑正欢,不知不觉从小路上了驰道,
“将军,您怎么过来了?”闻言我和皇甫将军都回过头望后看,这也算习惯性反应吧,皇甫郦就绝对不会这样。一看是一队五十人的长矛队在道上巡逻,从我们后面赶过来。向我们问好的是领头的队史。我仔细一看,这个队史是我在河东时选的亲兵冯去疾,他原来是北军步兵营的。自从西进扩编后,我手下的老部下都升官了,尤其是我身边的亲兵们,很多人都当了队史或者屯长,这也是主将控制部队的一种古老方法,但也是一个有效的方法。我勒马喊道:
“哦,你在这干吗呢?”
冯去疾跑步到我的马前,五个什长也跟过来,其他则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嘻嘻,您不带侍卫,我从远处差点没认出来,还是林什长眼睛尖,老远就说是您过来了!”冯去疾见到我很高兴,自从队伍扩大后,他这样的基层军官是难得和我说话了,尤其是分兵后,他要见我一面都挺难,今天竟然偶然相遇,十分高兴,说话满嘴跑舌头。我笑了笑,也不和他计较。
“庄司马让我带人在这条道上巡逻,保护行商和百姓!”看到我含笑不语,他知道自己跑题了,赶紧拉回来。我暗自点点头,庄灿他们执行我的命令还算坚决,要不然灞陵和新丰还不和长安里面一样盗匪公行啊。我踩在马镫上瞅瞅那五十个士兵,看他们都挺兴奋,知道他们的想法:这些人大多都是刚来没有两个月时间,不像老兵那样对我熟悉,作为一个普通士兵面对面见到主将的机会不多,如果主将能和他亲切地交谈几句,往往会记忆终生,成为向袍泽们炫耀地资本。
“你这家伙,还是老样子。这是你的手下?叫过来我看看!”
“是!”冯去疾和几个什长兴奋地跑回去,一声声口令,把队伍整理了一下,按照作战的五列横队带过来便于我检阅。路边很多经过的人也都莫名其妙的聚在旁边看热闹,我仔细看看这个小小的方阵,挺有精神的。
“训练的蛮有样子嘛!你小子长进不少啊!”
“嘿嘿!”冯去疾听了我的表扬,高兴的只是傻笑。我扭头看见旁边的皇甫将军和皇甫郦脸上不自在,我赶紧挥挥手对他说:
“我很满意,继续巡逻吧!亲兵营是你的家,有空就回娘家来看看!”
“是!我带几个人保护您吧?”
“不用了,你不相信我的武艺啊?”我这是和他开玩笑,我的武艺是不行,至少白刃格斗的功夫是差的远,这几乎所有亲兵都知道,但只能心里明白,谁也不好当面指出。当然我这点本事,要冲锋陷阵、斩将掣旗肯定不行,但面对几个蟊贼草寇,凭着一匹马一张弓,护身逃命还是有自信的。再说我身为新丰、灞陵驻军的主将,都不敢一个人行走,百姓还要不要活了?我今天不带亲兵和皇甫将军出来,本来就是想让他看看我驻军地方的治安状况的。
“不敢!”冯去疾满脸通红,指挥部队继续向东巡逻,旁边的百姓赶紧让开路,他们可能也猜到我们三个不是普通人物,指指点点在旁边议论。
笑着看他们变换队形向东前进,心里不由得一阵自豪。这点北军的精华传承刚到我手里的时候不过五百人,短短几年时间不断扩大,目前已经成了近两万人的大军,现在三辅之地,哪个不知道杨军的威名啊?看着他们,我就好像一个母亲看着自己不断长大的孩子一样亲切和骄傲。
继续和皇甫将军一路向东走,一段时间大家都无话可说,最后还是皇甫郦说了几个笑话才打破了这种氛围。我确实理解皇甫将军的感受,作为一个曾经指挥大军叱咤风云、威震天下的大将军,现在却成了光杆司令,看到别人的部下请安,未免心里有点不自在,也让他从我给虚幻的假象中清醒过来,明白我作为老部下和门生就是再尊敬他,但他的权势已经不可能恢复了。
时走时停,慢慢走了大约四五里地,忽然见到前面大队骑兵飞驰而来,所过之处尘土飞扬。看这势头,尤其是前面引导地火云旗,我就知道是杨军队伍,我赶紧和皇甫将军勒马到道旁的大树底下让路,我干脆扭过身子去看地里的庄稼。可不想再有部下过来问好,本来是陪皇甫将军出来散心,到了不要搞成了我对杨军队伍的巡视了,这样惹的皇甫将军不高兴,可是大违初衷的。
但事与愿违,该来的还是躲不掉,谁让这在我的地盘上呢?这队一百多人的骑兵队跑到我们面前就勒住了马缰,我只好回过身子,用手挥挥面前的尘土,一看,是刘遇、庄灿和蒲俨等驻扎新丰的三名杨军将领和他们的亲兵,可能是冯去疾派人去报告后,他们从鸿门大营赶过来的。
“末将等参见将军!”三人带领几个重要军官下马到我马前拱手行礼参见,我点点头算是回礼。皇甫将军知道这可不是给他行礼,也不做答。
“这是皇甫将军,你们过来见过!”
几个人再次对皇甫将军行礼,皇甫嵩将军也只好拱手还礼。
本来按照规矩是应该先晋见职位高的人,但他们很多人也不认识皇甫嵩这位车骑将军,话说回来,就是认识,也不会理会的,反正现在是李傕、郭汜和樊稠把持朝政,皇甫嵩空有个高名位,没有什么实际权力。而那天晚上在长安的作战中,我的部下不知道杀死了多少朝廷官吏,对这些人也根本就看不上眼,至少敬畏感是比起以前大大降低了。他们几个今天能对皇甫将军行礼,那还是看我的面子,否则单独遇见,根本理都不会理的,不去象其他校尉麾下那样侮辱甚至杀戮这些朝臣就已经不错了。
“将军!您怎么单身出来了,杨芳这个亲兵营司马干什么吃的?”他们上马后,我们慢慢象东前进,庄灿第一个就过来对我进言,当然他自己和杨芳两个人也不是很对头。
“呵呵,子颜啊,别怪春荣,是我要陪皇甫将军转转的。总是前呼后拥的我也烦!再说了,你们难道对自己辖内的治安没信心嘛?”
这句话顶的庄灿半天说不出话来,看着他这个样子,我虽然暗暗好笑,也为庄灿的忠心感动。刘遇就绝对不会想到这个问题的,他以前是我的上司,虽然现在当我的副将,但就象我当时对他一样,只是把这当作一种上下级关系而已,没有陶成和杨干那种主臣的思想,也没有庄灿、杨芳、蒲俨、李奇、徐陵、徐固、马蔺这些我一手提拔重用的人那种感恩戴德的想法,或者高见那种知己兄弟的情义,我只给他个司马和副将的名头,不安排他直接带领部队,又把庄灿、蒲俨放在他手下可不是没有原因的。
“将军,恕末将直言,我以为庄司马说的有理。古人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将军现在一身系我杨军两万将士的兴亡荣辱,怎么能这样白龙鱼服在外行走呢?末将以为不可!”蒲俨也上前拱手进谏。蒲俨曾经担任过县吏,说话的水平和庄灿这个马贼就是不一样。
我含笑深情地看着这两位忠心的部下,暗自嘉许。
“二卿(卿不限于皇帝使用,在汉代时这是表示亲热的一种称呼,和后世“亲爱的”相似,当然不能随便用的。)谏的对,我以后会改正的,这样可以了吧?”
“将军英明!”看我欣然采纳他们的进言,庄灿、蒲俨也自高兴,都在马背上拱手道贺。
我们这番做作,令皇甫嵩、刘遇十分不自在,特别是刘遇,本来按照地位,这话应该是他第一个说的。不过我也不愿纠缠,更不愿大家尴尬,就问他。
“刘司马,文崇有下落嘛?”
“还没消息,我一直在派人四处查找。”听了这话,我不由地多看了他几眼,心说你对我的命令真是好生轻慢,也对裴绾太不关心了,你本是新丰人氏,而且又找了一个多月,怎么现在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没个满意的答复给我?郝锗临死前就交待给我了这一件事,我要找不到文崇,如何对得起郝锗在天之灵啊。你老兄不会这些天就只顾着和家人团聚了吧?不过这些话不好说出口,而且皇甫将军在旁边,更不好自暴家丑,让外人耻笑,只是皱了皱眉头。
刘遇也看到我明显不高兴,赶紧说道:“我一定再加派人手。”顿一顿,好像想起了什么,继续道:
“您让我在这里找找有什么人才,我发现了几个!”
一听这话我立即来劲了,古人云:为将之道,务揽英雄之心。要在任何一个地方站稳脚跟,必须笼络本地的人才不可,这也是我从闻喜的冲突中得出的结论。
“哦,是哪些人,快告诉我!”
“嗯,一个是我的新丰老乡,名叫鲍出,字文才,今年二十五岁;一个是冯翊高陵人张既,字德容,今年十八岁,在左冯翊当郡小吏。还有个杜陵人杜畿杜伯侯也很有名,现在担任汉中府丞。”
我听了后,心说你这不废话嘛?杜畿再有名,人家现在是府丞,那会为我这个什么杂号积弩校尉所用啊。这个鲍出和张既还是有可能的,现在的司隶校尉是胡轸个死猪头,虽然以前不熟,而且这家伙比较骄横,现在地位也比我高,但他经过曲邮一战,已经没有多少实力可言了,以我现在的身份找他要个小吏还是可以的,实在不行派高见去直接抢过来就是了,谅他最多看我两眼半,暗自生气骂娘而已。
“这两个人具体情况如何呢?”情况得问清楚,也不能你给我随便推荐个什么七大姑八大姨我都重用吧?
“鲍出是新丰戏亭人,农民而已,家中有兄弟五个,他排行为三,有哥哥鲍初、鲍雅和弟弟鲍成、鲍安(这些名字不是作者瞎编的,是史书明文记载的。)。文才文武双全,远近闻名,尤其难得的是十分孝顺,在新丰县是以孝义著称。”
“至于张既,当他还是儿童的时候就受到郡功曹从事游殷的赏识,游殷不仅推荐他进郡里当了个小吏,而且把自己的儿子游楚托付给他。张既当了小吏后对于文律十分精通,但家里十分贫困,自念门寒,为了得到上官的赏识,就经常替别人写东西,以此名传四方。”
听了他的介绍,我暗自思量,这两个人应该都可以为我所用。鲍出既然孝顺母亲,如果我能尊敬他老母,并在混乱的世态下给他家人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他必然可以尽力。而这个张既,看他为了得到上官的赏识,不惜使用这样的办法,说明他年纪虽小,但是一个醉心于功名的人,如果我能够给他更大的发展前途,他就可以为两位所用,至少我现在就可以任命他为新丰县令,比他那个什么低三下四的小吏强多了。想到这里,我对刘遇说:
“难为刘司马如此尽心。这样你找个认识张既的人,去给他说一下,看他是否愿意到我们这里来,如果过来,我可以立即推荐他为新丰县令或者到我麾下当个主簿什么地。至于鲍出嘛,今天左右无事,就请刘司马带路,我们直接到他家里去看看,我亲自上门请好了。你看怎么样?”
“将军能如此礼贤下士,鲍出必然出马!不过就不知道他是否象刘司马说的那样好。”蒲俨也在旁边插嘴,我笑了笑,继续道。
“我们这样大队人马过去,似乎有逼迫之嫌。我看还是让这些亲兵护送皇甫将军回鸿门大营休息,我们几个去的好。”我一转念对庄灿说:“子颜,你带着亲兵陪同护送将军吧,嗯,让人把礼物飞马送来!”说道这里,我深吸一口气,仔细看了庄灿一眼,一字一顿地说道:“说起文崇就就让我想起郝司马,他对这个徒弟万分念重。哎,不说了。回去后,立即传我将令:不论任何人,凡是能找到或者把文崇送回来,赏黄金十斤,告知下落的赏黄金五斤!”

“是!”庄灿得令,队伍在行进中就分开,我们沿直道继续向前,庄灿带领一百多骑兵则向南方的鸿门大营驰去。当然庄灿留下了二十几名亲兵在我们身边负责保护。
等看着他们烟尘去远,我才想起自己竟然一直都没有征询皇甫将军和皇甫郦的意见,自己发号施令惯了,和皇甫将军在一起时虽然百般恭顺,但一面临自己的部下,面临处理具体事务,就只知道下命令,把尊敬皇甫将军这档子事情给抛到脑后。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心说:我这样恭敬半天,不是功亏一篑了嘛?不过现在也没时间想这个了,还是看怎么把这个鲍出搞到手是正经,等晚上宴饮地时候再弥补吧!可惜了,今天没带陶成过来,否则这家伙馊主意不少,肯定会有帮助。
看着他们逐渐消失在视野里,我用力踢了一下马腹,带着刘遇、蒲俨等人领头向戏亭跑去。
戏亭茅西村
“请问鲍君在嘛?”
趁着刘遇上前打问,我骑在马上好生打量了一下鲍出的家,这是一间这时代老百姓住的普普通通的“白屋”,也就是茅草屋,院子周围连个墙都没有,是用荆棘围起来的,门也是用粗糙的木头搭建。里面的房子是农家常见的曲尺型建筑,堂内连套,墙壁都是用土夯筑而成(这个时代,别说农民,除了宫殿和少数十分富裕的大族的个别房子是用石头或者砖建筑,就是一般的大户人家房屋墙壁也都用土夯筑而成的,好点地可能就是用白垩把内墙好生粉刷一下,然后绘些图案作为妆饰而已。),由于雨水的冲刷,墙上到处都是雨渍,因为墙土掉落而显得坑坑洼洼。房顶的茅草也早失去了原来的白色,而变成了黑色。最后面还有个猪圈和鸡埘(鸡窝),可惜里面一个猪也没有,猪圈里面的角落是厕(秦汉时期,甚至以后很长时期,在建筑里面,都是猪圈和厕所在一起。除了皇宫大族,上自贵族富商,下自编氓仆隶,概莫能外。唯一的差别是大户人家会把厕建在猪圈上面,而老百姓只能放在一起。这种建筑方式导致那个时代肠道疾病十分猖獗,死于这上的人不计其数。)。几只鸡鸭在院子里到处跑,在院子的几棵大榆树和桑树下啄食。下午闷热的天气下,苍蝇、蚊子和蠓虫到处乱飞,坐骑不停地摇头甩尾来驱赶蚊虫。
我们二十几骑人马来到这个二三十户人家的小村子,引的许多百姓都从自家的墙头上探头观望,并互相议论纷纷,一般来说,对这时代的老百姓而言,军人或县吏上门大多没有好事,不是拉壮丁就是征粮征物征牛征马征车。
来到这个时代都整整八年了,但不是待在太华山上,就是在军营随军征战,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如此近的走近普通老百姓、普通农民的生活,心里感到一种特别异样的感觉,既亲切又遥远。
“君等何人?我家诸子都不在!”一个身穿黑襦的老人拄着木杖来到门后,也不开门,我从马背上看到似乎几个男子从后门偷偷跑掉了,心里一阵暗笑,老百姓们真是让连续的灾难吓的草木皆兵了。我笑了笑,挥手让那些亲兵们后退一下,偏身下了马,走上前去,扶着高才五尺的木门对老人家说道:
“母(汉时对老年妇女的尊称)不要惊惶,鄙人是听闻你家三郎的孝义之名,所以前来拜访的!”我对后面招招手,亲兵把绢、布、帛和钱等礼物搬了过来,放到门口。
旁边的邻居看了,都啧啧称羡,鲍母一见也把门打开了,冲里面喊:“出儿,有客来访,快快出迎!”
我有些相信刘遇说鲍出文武全才的说法了,有其母必有其子,光从鲍母几句话就可以听出她肯定读过几天书的。
“是!母亲大人!”
闻声从正堂里面走出来的黑汉子,身高八尺,骨骼壮健,身上只披了一件短衣,脸膛黝黑,颌下一撮黑亮的胡须,唇疵上翘(这种唇疵上翘的须式,在军人和普通老百姓中比较流行。一般只有文人才留长须。而秦人以水德王,尚黑,衣服多以黑色为主,这种风俗流传了一千多年,甚至在上个世纪还有所体现。),眼睛中精光闪动,走路沉稳。来到门口,也不和我说话,扶了一下自己的母亲,问候道“母亲!”然后才抬头对我说:
“恕仆眼拙,不知公等何人?”
“鄙人乃槐里杨飞,夙来仰慕鲍君孝义之名,今日特来拜会。”
“原来是积弩校尉杨君,恕仆无礼!”鲍出说完就要屈身参见。这也是朝廷法度明文规定的,我现在是比千石的官员,他一介草民是要以大礼相见的。我赶紧扶住,如果这样以后的话就没法说了,再说我现在也不稀罕别人拜我。
听得我的名号,鲍母脸都有点变色了,鲍出也微露惊讶,旁边的乡里都停止了窃窃私语。我一月多前,率军连续在新丰、灞陵、长安等地作战,最近又一直驻军在这里,新丰的百姓虽然没见过我的人,都知道我的名字。对于我麾下的高见、庄灿、蒲俨、郝锗、杨干这些将领也都耳熟能详。而且前些天我们还在这里征过绵衣和民夫,他们肯定印象很深,当然不会是什么好印象了。
“鲍君拒人于门外,可殊非待客之道啊!”看着鲍出惊讶茫然不解的样子,我笑了笑,轻轻开个玩笑。说得鲍出脸一红,赶紧侧身肃客入内。
进的正堂,里面比较脏乱,地上鸡粪、茅草什么都有,墙上挂着农具、野味、毛皮等乱七八糟的东西,鲍出的几个弟弟这时也都跑回来了,慌慌张张从后面内室扯了两个席子过来铺地上,又用木盘端了些瓜果放在中间,算是礼客的果蔬了。
“草舍实在寒陋,请杨君恕罪!”
“呵呵,鲍君不必客气,仆本是太华山药农出身,以前的生活比这还差呢!”我笑了笑,在右边的席子上跪坐下来,刘遇和蒲俨在后面站定。虽然他们地位也挺高,但既然我在这里,就是有多余的席子,他们也只有站着的份,更别说没有。当然如果鲍出一家人知道他们是新丰的驻军长官,肯定不会这么无礼,就是借也要借几个席子过来,但他们一直穿着军服象亲兵一样跟在我身后,而乡民又不识得不同等级军官军服的具体差别。顷刻亲兵们也把所有礼物抬过来摆在堂上。
“不知将军辱临敝舍,有何指教?”
“自驻军新丰、灞桥以来,仆常惴惴不安,深感自己见识浅陋、能力微薄,所以不揣冒昧,想请鲍君出马,为我赞襄军中事务,以使军营整肃、治安清正,殊不负朝廷所托、百姓所望。”
“鄙人自幼深好黄老之学,不望能青史留名,但求曳尾于泥涂而已。”
这话听得我皱起了眉头,心道:你是骂我残民以逞嘛?不过想想他说得也对,我们西进的时候确实没干啥好事,尤其是新丰这里,又是驻军又是打仗的,现在虽然稍好点,但我麾下近两万人马的粮草都要着落在这附近几县十几万百姓身上,对他们可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啊。
“古人云:老吾老,及他人之老,君文武大才,幼受廷训,耳闻圣教,岂无不推爱于人的仁者之心?况且当今虽圣天子在朝,然天下扰攘、时事汹汹,君虽欲独善其身,岂可得乎?”我这最后一句话就有点威胁的意思了,鲍出不是傻瓜,听得眉头大皱。
“一箪食、一瓢饮,固不失君子品性,然挺身出世,挥霍文武之才,拯万民于水火,廓清宇内,不更是大丈夫所为嘛?”
“君所言十分有理,奈何有老母幼弟在堂,难以脱身!”
“这有何难,可请母于灞上大营安住,君可晨昏侍奉。至于其余兄弟,在军中安排一职务,有何不可?这样既能使老母不受耕作之累,风霜之苦,又能使幼弟安居,兄弟煦穆,何乐而不为?”
鲍出看看实在躲不过去,只好点头答应,当然他对于我开出的条件,心里也是愿意的。作为儿女,那个愿意自己的父母住这样的房子,受这样的苦,愿意自己的兄弟一辈子为人仆隶,永无出头之日呢?
“如此甚好,君好生收拾一下,后天我派车来接!”说罢,我就起身拱手告辞了。
“请君务必共用飨食,使出得尽主人之礼才好!”
“呵呵!文才,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来日方长,就不要客气了!”鲍出同意出仕,我也就立即改了称呼,以示亲热。在这个时代,叫人名、字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尤其对读书人而言,一般只有上级对下级,或者亲近的朋友才会用字来称呼。
鲍出一直把我们送到村口,对他拱拱手,喊道:
“不劳远送,专候大驾!”说完,猛踢一下马腹,带领大队骑兵向西奔去。我几乎都可以想见,鲍出家里现在肯定挤满了人,对满堂的礼物惊叹不已,对鲍出一家将要脱离苦难的生活投来羡慕甚至嫉妒的眼光。
说明:
杨飞麾下武将里,这个鲍出是第一个真实的历史人物。我对于这个人物十分喜爱,还有一个是韩遂麾下的战将成公英和他比较相似,我也十分欣赏,都属于那种很讲义气的人。读者会在以后章节中看到成公英,说实在的,在韩遂麾下,他虽然武艺比不上阎行(后改名为艳),但人品可比他强多了,连曹操都对他的忠义也十分赞赏。而阎行后来在曹操身边后基本无所作为,荒废了一身好武艺,我觉得和他的人品有很大关系。
另:因为本周事情太多,更新的较慢,希望大家原谅。
同时一些读者对主人公在陈留之战中对于没有召纳典韦或者说对召纳典韦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兴趣感到不可思议和难以理解,其实典韦这样的猛将谁不爱,主人公当然也不例外。
但在当时情况下,只可能是打破城池把他俘虏后,才可以进行劝降,当然他降不降先不考虑。你还没有攻城就去对他说一通劝降的话,除了招来一顿痛骂外不会得到什么,主人公好象还没愚蠢到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吧,如果这点脑子都没有,杨飞好像也没有什么发展前途了。
而且以李傕部下的实力要攻下陈留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召纳典韦,首先自己要先打赢了这场仗才行,所以战前首先考虑的应该是如何攻城而不是如何去召纳典韦。用一个古代的语言作比喻吧,如果把陈留城比作一只大雁,那典韦就是大雁身上最闪亮的那根羽翎,要得到这个羽翎,必须首先把这支大雁打下来才行,而且大雁从天上掉下来时这个羽翎还不能摔坏了。在打下大雁之前妄谈如何处置这只大雁都是可笑的,更别说讨论如何拔它身上那根毛了,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另外还有读者说这个改变历史进程的问题。我认为呢主人公要改变历史进城首先要具备改变历史进程的能力。就象我们现在,大家都知道社会肯定是向着民主、公正的方向发展,但对于社会上存在的许多不良现象,我们除了愤慨和发牢骚外,好像也做不了更多的事情啊!或者说发生在千里之外的事情,没有高科技的通讯工具,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可奈何的。其次就是要对自己有利,象董卓被杀这种事,虽然对主人公不是什么好事,但也绝对不是坏事,实际上是杨飞发展的一个重要机遇,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去改变和影响它呢?就让董卓安息吧!
还有这个吕布逃跑的问题,吕布虽然武艺高强,麾下飞熊军也很勇敢善战,但在乱军之中被杀死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而且杨飞就负责自己那一段讯地的防务,吕布要从其他门跑,杨飞也没办法啊,你唧唧歪歪地对别人说三道四,人家肯定心说:你算老几啊,过来指点老子。再说他也做了预防措施的,那就是派出哨骑和把骠骑营放在城南做好准备。否则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往那个方向跑,如何进行堵截啊?
还有郝锗和吕布决战身死的问题。一些读者说你明明知道郝锗武艺比不上吕布,还让他出阵,不是让他送死嘛?这里我们可以看看历史上曹操和马超潼关对阵的一个场面。当时曹操决心对马超实施先守后攻,敌后迂回的策略,但他因为夸奖了马超一句,惹恼了夏侯渊,自夏侯渊己带着队伍就冲了出去,曹操没办法为了接应他也只好带兵出去,让马超杀的大败。也就是说这里面牵扯到一个如何管理部下的问题,历史上很多名将都有迫于压力而干一些自己不愿意干的事情,比如王猛就是这样,他带领十万大军进攻山西,一次因为麾下二级将领徐成失期,要杀了他,徐成的上司猛将邓羌给他求情,王猛也不答应,惹恼了邓羌,他回去带领自己的队伍就要进攻王猛。王猛只好妥协,还夸奖邓羌够义气,其实象这种近乎叛变的严重行为,就是杀十次头都够用了,但用兵贵在机变,王猛就做的很好,如果这时为了执行军法,和猛将邓羌对干一场,最后当然可以杀了他,但肯定伤亡惨重,而且极为打击士气,这以后的仗还怎么打?
说这么多,就是要说,麾下将领又不是死人和傀儡,也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的,不是说你作为主将咋说咋行的,作为一个主将为了协调关系,经常得作一些妥协和让步,这也就是所谓得:有容乃大。《勇敢的心》上说得很好:“只有知道妥协的才是真正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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