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云出关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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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四年(193年)八月二十六日昏镇西将军府、右扶风府
“昭姬,我怎么在这里,阿昌呢?”等我睁开眼的时候,只见昭姬和几个婢女在身边床榻上站着。
“子云,节哀顺便啊!”
听了蔡琰的话,我的眼泪又奔涌而出,突然听到阵阵喊杀声。
“敌军已经开始攻城了嘛?”
“是!我们回槐里不久,李傕、郭汜就率领大军把城池围了起来。”
“啊,那阿见呢?”
“他紧跟着你回来的,还活捉李暹!”
“是吗?高见人呢?李暹人呢?”
“高见回来看到阿昌已经去世,就在阿昌的灵堂前把李暹给活剐了。”
我苦笑一声,我如果清醒也会这么做的,阿见这么做更在意料之中。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是羌人的传统,他们的许多部落争战都是因为血亲复仇。一代接一代,根本就不知道起自何时的仇恨,代代积累,为了一个不知道姓名的祖先相互仇杀。羌族人虽然人口众多,地域广泛,但一直都难以和匈奴、汉族抗衡,这种部落仇杀导致的一盘散沙局面是一个重要原因。
“大哥大嫂知道了嘛?”
“嗯,他们刚才还过来看了一下你,现在可能在给阿昌守灵。”
“那谁在指挥守城啊?”我一听有点急了,一用力要坐起来,被昭姬用手制止。
“是庄校尉在指挥,亲兵们通知的及时,咱们茂陵的部队除了辎重队外基本都撤进来了。庄校尉过来后大哥就指定他统一指挥守城。”
听了这个话,我放下心来,子颜的水平我知道,有他在那里指挥我绝对放心。
“那各门的守将是如何安排的?”
“东门是蒲校尉带着自己的人马防守,南门是牵校尉带着自己的人马防守,西门是高校尉代替庄校尉指挥所部人马防守,北门是杨校尉、路司马带着亲兵营步兵和辎重营步兵在防守,钟郡丞负责指挥城内的民夫壮丁往城头运送滚水和热油,路司马带着辎重营女兵在抢救伤员。”
眼睛望着屋顶看了半晌,坐了起来。
“你就不要动了,有庄校尉在那里顶着!“
“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啊?如果破城,这全城的人都休想活命。来人,赶紧扶我出去。”
出门的时候,才感觉自己平常对部属粗野惯了,可能对昭姬太无礼了一点,不过现在也没时间理会这些儿女之情了。
“如岳,咱们里面的那些叛徒都抓了嘛?“
“早都杀了,他们的脑袋现在挂在四门!“
“你们也忒心急了些吧?“
“啊,将军,您?”徐陵感觉莫名其妙,我们都要和敌人生死对决了,也没有必要对这些奸细们虚与委蛇了,还留着他们干什么,等他们内乱嘛?
“我还想亲自杀了这帮混帐呢!”
“哦,您放心,是我和子英他们亲自活剐了那十几个叛徒。”
“将军!”站在东门正为指挥弄得手忙脚乱的子颜见我在徐陵杨干等亲兵的凑拥下沿着磴道上来,赶紧行礼问好。
天色黄昏了,这都打了半天!
“怎么样啊?子颜!”
“攻了许多次,特别是东门,一直都没有停止,他们刚撤军下去了,说不定一会又要过来。今天端赖公方的弓弩手,特别是那八百板楯蛮人,箭箭封喉见血,吓得那些家伙个个屁滚尿流的!呵呵!”
上了东门城楼后,东门首将蒲俨也过来了,借着夕阳的残照,我看了看,城外死了一片尸体,很多人都是七窍流血,看来是被毒箭射死的。
亏得有三千多张强弩,还有夕彩他们的几百张毒弩,否则东门可不易守。
哼哼,槐里城城周不过十里(汉代时一般普通县城城周不过六里,府城不过十几里,很多城周不过两三里的都有很多,象长安那样城周超过六十里的超大城市,当时不仅在中国,而且在世界上也是绝无仅有,独此一家。),是个小城,二万多士兵,加上城里面的几千壮丁,应该不会存在人员不够的情况,也就是所谓的城小而人众,一般来说对于这种城最好包围起来,用绝粮来迫使投降。不过李傕他们可能没有这个耐性了,特别是我看见李暹的脑袋挂在东门楼上,明显是给李傕看的,他焉能不暴跳如雷啊?
“子颜,敌人的攻城大军如何分布?”
“城东是李傕的部队,城北是李蒙、王方的队伍,城南是樊稠的队伍,城西是郭汜的队伍,由那个卢颀负责。”
“哦,都是熟人啊!李傕这么做,其他将领不会都乐意的,而且宋果、卢颀、赵岑等是我的好友,樊稠是我的老上级,郭汜嘛,虽然人渣,不过我上次漆水之战给他好生求过情,就了他一命。他们不会拼死猛攻的,而李蒙、王方,我估计他们巴不得我们和李傕拼个两败俱伤,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我们只需要把强弓硬弩调到东门来防御李傕就可以了。”
“将军明见,今天的攻击最猛烈的就是东门,其他几个门都不很卖力。所以我一直和公方在东门守着。”
“子颜,你指挥的很好。我们现在还有多少人马?”
“嗯,战斗刚停止了一会儿,一直没时间统计,不过我估摸着可能死伤了四千多人,我们现在可以动用力量总共还有一万五千人。”
“你们三个营不是两万一千多人嘛,死伤三千多人怎么会是一万五千呢?“
“哎,当时我们从茂陵撤退的时候,敌人的大军就已经快到了,为了掩护大军撤退,方大嘴主动要求带着他那一曲和两营的辎重队两千多人断后的。”
哎,好个方大嘴啊,可惜了!
听了子颜的话,我看了看远处正在整顿队伍的李傕,沉吟了一会儿。
“咱们骠骑营情况如何?”
“一直没消息,茂陵的部队是大部分撤回来了,但平乐观离的太远,我到城西去看过,一直都没见郭汜的人,敌人攻城大军里面骑兵很少,我估计他是带领骑兵去奔袭平乐观了。”庄灿补充道。
“现在骠骑营是司马马蔺指挥吧?”
“不是,我听孟达说他临走时把指挥权交给高顺了!”蒲俨摇摇头。
“高顺?”我皱紧了眉头,高见什么意思?高顺可能曾经很勇猛,但受过打击后已经变了个人,虽然漆水之战后好了许多,但他毕竟是新来的将领,不托心腹啊,而且还对我有怨恨,这要出个问题,我一支劲旅可不完了,这个阿见啊?
不过现在也没时间说他,我回头看了看几员大将,自信徒增,我有如此精兵强将,强弩利器还怕谁来?
“大家不用担心,我们的队伍都是百战精锐,敌人都不过是乌合之众,等一会儿天黑了 ,看咱们给他们一点好看。“看着夕彩等蒲俨营的将领们涌过来不少,我笑了笑,大声给他们鼓劲,声音一落,庄灿带头大喊:
“我军必胜,我军必胜!“
其他将士也跟着喊,很快喊声就一片片在城墙上传开。
“子颜,你没把那道讨逆诏书给敌我双方宣读一下?“
“打仗的时候那有时间宣读这个?”
“呵呵,这个大有用处,趁现在敌军没有攻城,赶紧去找德容,让他派人在四门反复对敌我宣读。”
“是!”
“子颜,由我来统一指挥吧,你去接替孟达指挥,让他把城中的骑兵收集起来,整顿一下准备逆袭,目标就是李傕中军大营,嗯,这个,告诉他,重点是挫伤敌军士气,不要和敌人死打硬拼。还有让惠真和钟郡丞赶紧把饭食送上城头,大家趁这个空抓紧休息吃饭,说不定要夜战了。”
城东 李傕中军大营
“他娘的,十万人攻打一个一万多人防守的破城,十对一,打了半天,竟然到现在都没有打下来,你说你们这般饭桶!难道没有杨飞,连个小小槐里都攻不下来嘛?”
李傕在临时搭起的中军大帐里对着麾下的李利、李应、杨奉、宋果、张龙、张苞等将领破口大骂,众人低着头也不敢吭气。
“二叔,这也不怪我们啊!”看着李傕坐下喘气,李利撅撅嘴,不服气地嘟囔。
“不怪你们这些废物怪谁啊?”
“您让我传令的时候,我到各门去看了,就我们在拼命,其他地方都好像玩一样,我们这里尸体铺了几层,他们城下都没死多少人呢!而且。。。”李利斜眼瞄了宋果等人一眼,李傕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不过现在不好追究这个事情。
“是嘛?还有这种事情!我就知道这帮王八蛋不卖命!”
李傕气乎乎的在大帐中恨恨踱步,突然迎着在夕阳的照射下一个长长的人影拉进了大帐,随着声音,一个大嗓门在大喊:
“稚然,你们这打的怎么样?我可把那帮小子美美收拾了一顿,还抓了不少娘们!”
“老郭,回来了!”李傕对于郭汜还是稍微客气一点,随着郭汜,骑兵将领胡封、杨定、赵岑、徐晃、夫蒙触、陈觉、桐醍碌等都跟了进来。
“别提了,打到现在还没有结果,真是气死人了,说说你们两万骑兵进攻平乐观的情况吧!”
“努!”郭汜指指身后的桐醍碌,“主要靠这位小老乡,以前牛将军的亲兵营副统领,买通了一些军官,弄乱了他们的大营,带过了五百多人。”
“高见又不在,怎么就带了这几个人出来,花了那么多钱,而且杨飞骑兵营多是牛将军旧部、凉州老乡,应该过来大半才对啊?至少你应该把自己的一千多部曲都带来才是啊!”李傕不悦地问桐醍碌,对于自己一百斤金子肉疼。桐醍碌一听,只好苦着脸答道:
“杨飞不允许各级将领拥有自己的部曲,各级军官只有亲兵是完全归自己指挥和调遣。而且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对中层和基层军官进行调整,不断从亲兵营派出立功的优秀亲兵到各营任职,又调各营勇武聪敏的士兵到亲兵营亲自培养,骠骑营很多基层军官都是他从奴隶提拔上来的,虽然是羌胡人,但都跟我们不是一条心。所以我们很难形成亲信,就是这几个人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杀了几十个人才拉过来的。”
“这个畜生,花样倒挺多的,我说陕县时为什么他的部下跑得少呢?”李利在旁边骂道,李傕没好气的问郭汜。
“哦,斩杀和俘虏了几个将领?”
“收拾了一个叫梁兴(鄜城土豪,聚集了一千多名东羌和汉人啸聚嵯峨山,庞雯征剿嵯峨山群盗时,利用旧识拉拢进杨军,用为军侯,和姚兴、桐醍碌、鲍出、庞雯四人同为骠骑营五大军侯。)的军侯,脑袋在那里!”后面的夫蒙触应声扔过来一个脑袋。
“咋不见那个什么亲兵营统领杨密呢?”
“哎,别提了,让那个叫庞雯的肥婆娘给杀了。他娘的,这个女人真是个母老虎,刚一去就碰见她,和我过了几十招硬是没落下风。”听了郭汜的话,赵岑和徐晃两人交换了一个讥笑的眼色。
李傕听得直皱眉头,继续问道:“那你是说让他们剩下的都跑了?”声音不觉提高了几度。
“稚然,这他娘没办法,他们几个骑兵将领都比较厉害,马蔺你应该知道,还有那个什么高顺、鲍出、姚兴、庞雯几个都不是好鸟,骑兵射箭也比较准,难以靠近。还好你用计调开了高见,否则我看是挺麻烦。“郭汜说道这里,拍了一下脑袋,好像想起了什么。
“咱们事前说好了,稚然,你可不许耍赖,这个高见归我啊,再说了也要弥补一下我亲将杨密的损失吧?”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他现在守西门,正和你的队伍对着呢!”李傕听了,一阵冷笑。
“郭将军,他们的骑兵到底现在还剩多少,都到哪里去了?”旁边的贾诩见郭汜东拉西扯,说不到点子,早都听的直皱眉,得个空赶紧问。
“具体剩多少我也没个准,不过桐醍碌这小子带过来了五百多人,我们又杀了一千多两千人,我估摸着他们还有两三千人吧!不过这些家伙已经四散而逃,没什么好怕的!”

贾诩和李傕交换了一下眼神,脸色都沉重起来。
“两位将军,今天晚上我们必须要攻破槐里城,歼灭杨飞这股力量。为了消灭他,除了长安的几千人,我们几乎调来了所有部队,如果董承和那个梁衍再带兵增援,朝臣内患,他们里应外合可就麻烦了!”
李傕点点头,对着李利下令;“去请各位负责的将领过来议事,让他们指定好人,防止城内逆袭。”
“今天晚上我们必须拿下槐里,谁要是敢再象白天那样有一招没一招,光呐喊不进攻,休怪我手下无情。”李傕站起来眼冒凶光,杀气腾腾的看着帐中将领,说完坐在中间的胡床上不说话,但眼睛看着贾诩、樊稠、郭汜三个职务最高的人。
“诸位将军,我知道大家和杨飞这么多年袍泽,都有交情,我和他关系也很不错啊。但是杨飞他根本不顾念和我们的情义,勾结朝中的奸佞小人,图谋重演王允故事,诛杀屠灭我们凉州人。如果大家还这样顾念旧情,不肯拼死力攻城,我看我们真的会被关中这些人杀光的啊!”
听了郭汜的话,赵岑、卢颀、宋果、杨奉等都皱起了眉头,但都没有说什么,毕竟在这里的将领主要是凉州人,关中,尤其是关东的将领很少。
“贾先生说的是,我们一会儿回去就组织敢死队猛攻,争取在天亮之前拿下槐里城。”樊稠也表了个态。
“贾先生,你放心,那是我没在,等我回去你们看,我们一定第一个登上槐里城头。”郭汜也跟着大叫大嚷。
“李公和贾先生放心,您二位就等着听捷报吧!”李蒙、王方一起起身拱手一礼同时应道。
看下面将领都不说话,李傕知道这些人都是口不应心,包括郭汜、樊稠在内,话虽然说的漂亮,但到时还是会尽量保存实力的。
“既然如此,我相信大家,为了攻城顺利,我在这里悬下赏格:士兵里面第一个攻上城头,赏赐黄金五十斤,官升三级;将领里面谁的队伍第一个攻破城池,赏赐黄金一百斤,封为列侯,食邑两千户。”
李傕说完顿了顿,看看下面反应,只见除了李利、胡封反应比较热烈外,其他人都是面无表情,毫无反应。大家对于漆水之战赏功食言的事印象太深刻了,比这历史更悠久的例子大家都可以如数家珍一样说出来。
他娘的,拿老子的好心当驴肝肺,那只有出狠招了。
“虽然如此,但赏罚并用才是治军之道,所以,封儿!”
“在!”
“你统领所部骑兵为督战队,那个不努力攻城,当场格杀,不许姑息。”
听了李傕的命令,郭汜、樊稠、李蒙、王方都是一脸不高兴,心说:我们的部队那轮到你插手,况且杨飞部一走,你就这么点人,还敢在这嚣张?不过看着李傕挺生气,几个人又一直都是李傕为头,积威之下,也都没说什么。
“那么回去后立即开始吧!”
“是!”众将起身轰然应诺。
随着一声答应,就听得外面人喊马嘶,乱成一片,有人大喊:敌军劫营了,啊!是高见,快跑!
“***,这样嚣张,我去会会他?”胡封一听起身准备出去迎敌。李傕点点头,对着众将说道:
“不用担心,他们主力骑兵已经被我们消灭了,城里没有多少骑兵可以用来出击,大家还是赶紧回去准备攻城吧。”
众将出了大帐,只见赵信已经指挥李傕亲兵已经用长矛和巨盾把中军大帐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远处大约三百步的地方,高见和李奇各率领四百多人的骑兵队,披着夕阳的红光,满身金色,分成两路,如同两条金蛇一样,四处游动,互相策应,在李傕大营里面纵横驰骋,许多刚攻完城正聚在一起休息和吃饭的士兵促不及防,被踏死杀死不少。这八百多人骑兵里,许多人手持火把,见着军帐和车辆,以及云车、木驴,就放火焚烧,而一旦见到敌方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就立即撤离赶往另外一个地方。
“高见这小子确实是一员虎将,啧啧,一定要给我啊,稚然!”
李傕一见郭汜现在还有心思记得这档子事情,也被气乐了,说道:“你既然这么喜欢,现在就去拿吧?”
“嘿嘿,那还是算了吧。近战格斗我倒不怕他,不过这小子弓箭厉害。想起在渝弥之战中,他竟然从二百五十步远的距离上,用那把大弓,在混杂的人群里,一箭射死西凉骁将马玩,我就胆战心惊,当时我可是在牛将军身边亲眼看见的啊。可惜在陕县让杨飞这小子抢了个先,他娘的。”
“他和子云是至交好友,那是不可能跟你的!”李应在后面轻声说了一句,被李傕回头恨恨瞪了一眼。
“可惜王昌了,否则两人有的一拼。”樊稠眯缝着眼睛感慨了一声,听得李傕也是黯然神伤,虽然为了防止泄密,不得不痛下杀手除了王昌,但毕竟一起风风雨雨、刀光剑影六年,王昌几次救过李傕的性命,两人的感情还是很深的。
“说这些有什么用?杨飞是他叔,高见是他好友,王昌怎么会和他们作对呢?他死了也是活该!只可惜为杀这个小杂种折了我弟弟!”李利在一边忿忿不平。
说话间,高见等人已经发现了聚集在大帐门口的一群高级将领们,高见连续吹响挂在脖子上的骨笛,指挥两只队伍向这边夹击,到了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一声喊,几百枝箭矢飞蝗一般直飞了过来,啸声撕裂了空气,将领们见了赶紧低头躲避,箭矢象雨点一样劈劈啪啪钉在盾牌上。但还是有几个人没有躲过,张龙、宋果两人被射到在地,宋果右肩膀被射穿,张龙直接被一只四尺长的巨箭当胸洞穿,钉在地上,箭只余力未尽,箭身剧烈颤动,发出翁翁的响声。
“高见!”不知谁喊了一声,这些身经百战的将领们看到如此威力巨大的箭也都心惊胆战,赶紧在亲兵们的凑拥下用巨盾遮蔽向帐后跑去,翻身上马,绕过前锋飞马回营。
“他娘的,竟敢嚣张!”胡封大吼着,带着大队骑兵迎了上去,虽然赶了上百里路,刚刚赶回,但骑兵们也不敢不接着拼杀。
东城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点点的星星慢慢浮上了东面的天空。
“鸣金,让骑兵队回来吧!”随着我的命令,旁边的亲兵们“当当当”的敲响三面大锣,声音远远传开去。
“将军,孟达他们不是打的挺好的嘛?”蒲俨看着高见、李奇在里面冲杀,正看的兴高采烈,见了我收兵回营,不仅感到奇怪。
“哼,我们的骑兵毕竟太少,凑齐了不过八百人,也就袭扰一下而已,没有实力和敌人直接冲突的。你没见敌人已经组织起了有效的防御嘛?阿见他们的行动也越来越不顺畅了,再这样下去就会让别人围歼的。而且”我扭头对着蒲俨、夕彩等将领。
“如果我没猜错,敌人要开始进攻了,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准备迎战吧!”
“是!”
“将军!”高见、李奇、呼衍奴、杨干等几个骑兵将领过了一会儿,安顿好队伍,也都上了东门楼,个个在我身后轻轻的喘着气,大家知道东门肯定是防御的重点,都过来了,一时无语,静静的借着月光看着城下的动静。夜战中不可能不打火把照明,但谁先打,或者打的时机不对就会成为箭靶,很有可能就会导致整个战斗的失败。
不一会,敌军就开始了进攻,举着火把照得大地一片透亮,我估计可能有一万多人,前面的各部队举着彭排巨盾,后面的手持弓弩,在后面是肩扛梯子准备登城的刀牌手,看这旗帜,组织这次进攻的应该是张苞和杨奉两人。
随着咚咚的沉重鼓声,士兵们踩着鼓点一步步前进,我以前虽然受过这样的训练,可惜没有真正的如此面对战阵,当然这也是我的幸运,否则现在我就不会站在槐里城头了,而是和千万同袍一起埋骨黄沙,等着后世的考古工作者挖掘了。
随着敌军的靠近,高见等人也都手持弓箭,但都不射箭,虽然现在的射程已经到了高见的射击距离,但东门的守将是蒲俨,他是这里的指挥官,别人,包括我的行动都不应该干扰他的指挥,只有等他下令后才能射击。
敌人一直走过一百步,蒲俨都不下令,我看的暗自点头,蒲俨算是掌握了弓弩使用的诀窍,这么多年仗没白打。
下面的士兵虽然在不断靠近,但脚步明显慢了许多,对于这个我也理解,因为面对一个黑洞洞的城池,比一个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城头更让人恐惧,真正让军人害怕的不是厮杀而是寂静,不是强敌而是不知敌人在哪里。
一直等到敌方士兵都进入五十步,敌方弓弩手开始排成队,列好队形对着城头射击,流矢射中一些人,惨叫声从各处传来,蒲俨还是没有发令,杨干、苻键等人都沉不住气,不停的向蒲俨的指挥位置观望,但也不敢首先发箭。
“放!”一直到敌军距离城墙二十步远的时候,蒲俨才发下了号令,随着他的号令,身边的亲兵们擂响了战鼓。在长达五里的东城墙上,靠人的声音肯定没发指挥,必须依赖鼓角。
首先释放的是五百大黄参连弩部队(并不是所有的弓弩手都在东城墙,还有一半分给了其他方向,因为守城的利器主要是弓弩。),他们射击的目标不是前面的步兵,而是后面的弓弩手,将一千五百枝弩矢释放后,他们也不看看结果,立即让出位置给其他劲弩士和弓手们。
当敌方弓弩手在城下移动的时候,大黄弩劲弩士们就一直在瞄准,如此近距离的射击,敌方两千多名弓弩手损失大半,基本都是被钉在地上,就象用树枝串起来的青蛙,四肢本能在地上挣扎。
我方的射击激起了对方的攻击热情,因为毕竟危险已经很明白了,而且不论前进后退都是死亡,至少前进杀掉敌人还是有一线活命的希望。
“劲弩士们真是好样的!”
“这都是你的功劳啊!子英!”我头也不回,就知道是李奇在说话。
子英上次抢的那一千八百张弩可是立了大功了,这些弩,特别是其中的八百张大黄弩不仅在漆水之战中发挥了巨大作用,而在今天的守城中也是大展神威,填平了城壕的尸体恐怕大多是他们射死的,现在那些尸体被扔下去的柴火点燃,发出一阵阵难闻的焦肉味,许多壮丁和城中百姓都一个劲的呕吐,我们在城头上被熏的十分难受。
劲弩士们射完后,前面的敌军步兵已经抵达城墙根了,立即竖起云梯准备蚁附生城,城上的步兵和壮丁把一锅一锅的开水端上来倒下去,听见下面惨叫声一片。
有些人则拿着农村的木叉或者铩,将已经靠近城头的梯子退出去,并把灌了油的柴捆点燃扔下去。
咯吱吱的声音里,对方往城门方向,就是我的这个方向,前后推了三辆木驴过来,木驴是用木头制成的顶端成三角形的木车,它的上面披着生牛皮,灌上水后,不仅不怕普通弩矢的射击,也不怕火箭的射击,是攻城的利器。
许多弓弩手本能的往木驴上射箭,有些被弹落,有些插在上面,就是火箭也没有用处。
念头一动,我赶紧回头命令“去把大户堂前的阶石抬过来一些,准备砸这些木驴!”
我们所在的城门楼这个敌方一直没有敌军步兵的蚁附,那是因为门楼比一丈八尺高城墙高了一丈五,一般的云梯根本搭不了这么高。
听着各处的喊杀声,我心里十分平静,战斗都经多了,不知道多少次亲吻死神,初经战斗的恐惧或者说神秘和热情,这些新兵才会有的症状,早都没有了,现在有的只是麻木,以及冷静的观察和计算,或许我曾经珍爱过生命,不仅珍爱自己的,而且尊重他人的,但经过了无数的战斗,我现在只关心那些和最亲近的人,准确的说就是我关心那些真心关心我的人,珍惜那些值得我珍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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