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诈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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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日落。
风雷潭的阵眼,依旧宁静美丽,它并没有因为湖里银鳗的死亡,有所改变。
小天他们已是一身清爽地盘坐于草原,看着天边金乌西坠。两只金鹰静静栖伏在二人身后不远,好像知趣地陪着小天他们欣赏彩霞满天。
但是,如果注意看的话,可以在金鹰柔和的褐眼中,看到一抹黯然伤感的神情。
小仙手中无聊地转动着那颗晶莹剔透的鳗珠,就在她和小天的眼睛,摆着一堆枯骨残骸、一柄宝刀、一件宝衣、和一支血红的龙形令箭。
令箭呈龙形,长约三寸,质料似石非石,似玉非玉,通体的血红色泽,仿佛在龙体内,缓缓的流动着。
宝衣是可避刀剑掌劲的天蚕软甲,颜色灰白,触手冰凉。而那柄刀,长有三尺四寸,巴掌宽,刀身呈优美的弧形,有着一抹冷厉的青芒,翠玉刀柄,黑鳖皮鞘,端的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好刀。
这些东西,都是小天自湖底打捞出来的玩意儿,从此推断,百分之百可以断定,这堆枯骨,正是神龙宫第六代宫主符志文的尸体。
小天他们心中有股宿愿得尝的喜悦和轻松感,他们终于完成丐帮长老林智奇临终的交代,查出符志文已死,连尸骨都找到,血龙令亦已找回,没让紫微宫的人得去。
苗疆之行,可以说功德圆满,收获丰富,他们终于可以回家,重新回到文明世界。
小仙看着渐暗的天边,黯然道:“这是咱们在苗疆的最后一夜。”
小天回想起进人苗疆所遇到的种种事情,当真应验着生离死别,各种不同的遭遇,不禁也感叹道:“这里虽然原始偏僻,可是待久了,还真有点舍不得走。”
小仙看着天边出现的第一颗星,喃喃道:“是呀!你瞧,连这里的星星都比较亮呢,离开这里之后,我一定会很怀念这里所经历的一切事情。”
小天仰身躺下,看着夜空,怀念道:“不知道,卡沙现在在做什么?”
小仙跟着躺下,横臂枕着头,猜测道:“大概在学着如何抽那只水晶旱烟杆吧!呵呵……”
两人便又自个陷人自已的思绪中,四周再次变得凭般安静,天空渐渐亮起千万盏闪烁明亮的小星星,带着清香的微风轻拂,天地一片宁静详和。
小天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轻松地享受着风雷潭的静溢气氛。
一轮明月,悄悄跨过中天,夜,已过去大半-------
小仙突然开口问:‘"小天,你睡了没?”“没有。”
她侧过头,在黑暗中看着小天问道:“那颗鳗珠,到底是干啥用的?”
小天耸肩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大凡是千年以上的怪物,都能凝练出内丹,有此内丹可以做药,有些能增强功力,有些……我也莫宰羊,反正,这颗鳗珠就是大怪鳗的内丹,至于功效如何,等咱们回翔龙社,问我娘才知道。”
小仙在黑暗中,眨眨她那双明亮晶莹的大眼晴,漫应道:“哦!”
接着,她又问:“小天,咱们明天怎么出去?是不是还要一关一关闯出去!”
小天呵呵笑道:“那有多麻烦!"他干脆侧过身子,半撑起头,面对小仙道:“这些天,我仔细观察这座天然奇阵,发现一种奇妙的现象……”
小仙兴冲冲半趴起身子,追问道:“什么现象?”
小天解释道:“我发现每当阵势要发动之前,阵式上方的天空,就会被白雾所笼罩,呈现一片迷茫的景象,就像咱们第一次乘着金鹰,在天空上看到那模样,所以,我们只要按进阵时的时刻,加以推算,再配合天空的变化,就可以乘金鹰飞出风雷潭,这样不是比硬闯出阵,来的轻松愉快多多。”
小仙幻想着乘金鹰出阵的景象,她不禁高兴地呵呵直笑,点头称赞道:“赞!咱们就这么回去,回去之后,先到君山,我家花子窝总舵,将林爷爷的灵枢和符老前辈的尸骨、遗物送回南海神龙宫,咱们再回中原办正事,这样安排好不好?”
小天无所谓道:“青青菜菜啦!反正,若不先办好林爷爷的嘱托,你是不会有心情管其他事。”
小仙呵呵一笑,道:“我早就说过,生我者父母……”
“知我者小天!”
小天记起以前小仙说过的恭维话。--
两人不约而同,愉快地哈哈大笑,许久,小仙笑累了,便面朝下俯趴在地上,她的脸颊,枕着柔细芬芳的绿草,陶然吸口气,问:“小天,这是什么草?为什么这么香?”
小天重新躺回地上,揪起一枝绿草咬在嘴里道:“这大概就是古书上记载的梦魂香吧!”
小仙好奇问:“梦魂香又是啥东西?”
小天笑道:“梦魂香俗名忘忧草,可以用来做熏香和迷药,但是这种草本身不但无害,而且它散发出来的清香,还俱有醒脑的功效。”
“我们摘一些回去做薰香好不好?它的味道挺好闻的耶!”
“小姐,千斤梦魂香才能制出一钱薰香粉,你若要摘,可得将这一大片草原拔光,才够用,你有兴趣,我可没这闲工夫。”
“我又不知道,你说话那么冲干嘛?想吵架……”
夜,在两人半真半假的闲扯胡闹里,悄然迅速地溜走,何时,东方渐又露出鱼白。
“天亮了……”
“是呀,天亮啦!”
“咱们该走了。”“耶!咱们又得返回文明世界,去为那些红尘俗事操心。”
“你又可以回去当你的小长老,难道不好吗?”
小仙搔搔头,突然有些扭捏道:“你不可以告诉我家那些大、小叫花,说我是女的耶!”
小天先是一楞,接着谑笑道:“只要你答应,穿次女装给我瞧瞧,我就不说……
小仙抿起嘴,不依道:“少来,你想威胁我?”
小天吃吃笑道:“不是威胁,是利诱。”
小仙哼道:“用什么来利诱?”这个如何?”
小天突然出手,扣住小仙腕脉,将她拉进怀里,不由分说,堵住小仙的红唇,重重地、深深地、消魂地拥吻着小仙。
小仙咿晤的挣扎一下,随即顺从的贴在小天胸前,和小天一同坠人梦的世界里,载沉载浮,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
良久,两人同时吁出一口长气,小仙羞涩地将脸颊贴在小天胸前,捏起粉拳轻捶道:“我捶,我捶,我捶死你这个欺负我的坏东西。”
小天呵呵轻笑,小仙可以感觉到他的胸膛轻轻的震动。
小天搂住小仙,用下巴轻揉着她的秀发,有些感叹道:“在这里,只有咱们俩,我们可以不用忌讳别人的眼光,做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回到世俗凡尘之后,一大堆礼教规矩,和你小长老的身份,逼得咱们无法明明白白表露自已的感情,那时,我想象现在一样拥着你都难喽!”
小仙沉默半晌,以一种超乎年龄的成熟口气道:“在平常的世界里,我们要尽平常的责任,可是,那并不足以影响我们在这个不平常的世界中,发现到的感情,是不是?”
她似乎想寻求保证般,抬起头,摇着小天的手。
小天深情一笑,保证道:“我们或许学会内敛,以压抑自己去承担更大的责任,但是,我们绝对不会遗忘在这里所拥有的。”
他用力揽紧小仙,力强语气道:“就算你想忘,我也会随时找机会提醒你。”
小仙在他的怀里,咯咯轻笑起来,她露出阳光般的笑面,迎上小天的目光,快乐道:“那我们还怕什么?走,咱们杀回以前的世界里,到人多的地方沾点人气,在这个鸟无语、花不开的鬼地方打混两三个月,我已经变得有点木木(迟钝)!”
小天放开她,瞄眼笑道:“不会呀!我觉得你蛮好的嘛!颇有……女人味!”
“去你的,你敢吃我豆腐!”“口水比较甘,豆腐滑溜溜?”古小天。”
小仙娇嗔不依地猛跺其脚。
小天却皮皮回答:“喂,有事?”
小仙恨恨地飞出一脚,踹向小天,小天呵呵一笑,闪身跳到另一旁刚醒来的雄鹰背上,他连忙拍着雄鹰的脑袋,笑嘻嘻催道:“大家夥,快,快逃呀!赤查某追来啦!”
雄鹰倒也听话,果真振翅飞起。
小仙气咻咻道:“好胆别逃!"她急忙掠上雌鹰背脊,抱着金鹰脖子,对雌鹰叫道:“走,追杀他们去。”
金鹰似乎感染到小天他们嬉闹的快乐情绪,也都兴致高兴的冲人云霄,齐声嘎然大叫。它们在小天和小仙的驾驭下,临空绕着风雷潭,盘旋几圈,认准方向,朝风雷潭外飞去。
鹰背上,风声呼呼,小天摸摸背后背着的尸骨包袱,和小仙一同挥手告别风雷潭。
小仙和小天回到桃花谷,受到了英雄式的欢迎。
卡沙决定要为他们,举行盛大的庆功宴,同时举行一年一度的跳月(男女择配盛会)。
他们原想跟卡沙、老巫师等人打个招呼,就告别苗疆的,可是,在盛情难却之下,只好勉强留了下来。
卡沙通知散居苗岭各地的族人,全都赶来参加,以示隆重。
天色已晚,小仙和小天被招待在同一栋楼房,他们既是好兄弟,好哥们儿,安排住在一起,原是极其自然,而又理所当然的事。
这对小天来说,那是正中下怀,小仙却不然,她是有苦难言,总不能声明自已是女娃娃,不能跟大男生共居一室呀!
她当着卡沙的面,不便表示异议,背后却拿小天出气:“你乐个什么劲儿?今晚你睡楼下!”
要知苗区多竹林,所有房舍皆以竹木搭盖,且为避免毒蛇野兽及湿气所侵,苗人皆住楼房。
所谓楼房,也就是人住在上层,下层仅以支柱支撑,并无墙壁,多用竹篱笆或木栅栏起,作为饲养牛羊之用。
小仙要小天睡楼下,那不是要他跟家畜睡在一起?
小天大叫道:“什么?我睡楼下?小仙,你太过分了吧!”
小仙反问道:“你你想睡哪里?”
小天忙陪笑脸道:“咱们是好哥们儿儿嘛!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兄弟你睡哪里,我……”
小仙霍地跳起来,把手一挥道:“你少臭美。”
小天一怔,随即若有所悟道:“呵呵,我明白了,原来咱们已经不再是哥们儿儿,你是不是担心我不怀好意,趁机占你便宜?”小仙不屑道:“哼,你真是不打自招,把心里想的全抖出来啦!”
“天地良心!"小天啼笑皆非道:“你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古小天会是这种人吗?”
小仙不假思索,一口咬定道:“你本来就是!”
小天气得哇哇大叫,半晌才涨红了脸道:“孔圣人说的没错,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古小天要真像你估计的那么没水准,上回在风雷潭,你昏迷三天三夜不醒,我要不安好心,早就……”
他说不下去,小仙却逼问道:“早就怎么样?说呀,为什么不说?”
小天沮然叹口气道:“算了,算了,不说也罢,反正------今晚你睡楼上,我睡楼下,这总在敢吧?”
小仙故意气他道:“那咱们就明天见了,祝你有个好梦。”
小天气得直翻白眼,无可奈何地又一声叹息,一路嘀咕着出房:“好狗不跟鸡斗,好男不跟女……”
小仙听见了,追出来问道:“你嘴里嘟哝些什么?”
小天苦笑道:“我说今晚一定睡得又香又甜,还会有个好梦!"说完又轻声加上一句:“唉!男人真歹命。”
小仙得意地一笑,转身回房,全身向竹床上一抛。
哗啦一声巨响,小仙用力过猛,竹床竟被她压垮啦!
这叫乐极生悲。
小天闻声大吃一惊,急忙奔返楼上,冲进房一看,只见小仙四脚朝天,仰面躺在被压垮的竹床上,那模样要多狼狈就多狼狈,要多糗就有多糗。
“我说兄弟哪!"他幸灾乐祸笑道:“有什么不爽尽管说,何必拿人家的床出气,压垮了今晚没床睡,大概只好下楼跟我挤一挤了。”
“死小天!”
小仙霍地挺身跳起,直向房门口扑来。
小天吓得怪叫一声,从楼梯上纵身跃下,急忙落荒而逃。
小仙哪肯罢休,跟着也从楼上掠身而下,但这一眨眼,已不见小天影踪。
“臭小天,鬼小天,你别躲,替我滚出来。”
她双手叉腰,摆出一付泼妇骂街的姿态。
幸好,苗族人的楼房,都是独立而筑,邻居最近的距离也有十来丈远,不似汉人喜欢凑热闹挤在一起。
而且,苗人大多日出而作,日没而息,此刻上已睡了,否则的话,见了小仙这付架势,实在破坏她的形象。
小天不可能逃远,定然藏身附近,却相应不理。
小仙火更大了,怒道:“头顶长疮,脚底流浓,坏透了的死小天,你躲着好了,看你能不能躲一辈子?”
眼光一扫,一眼瞥见数丈外的矮树丛后,躲躲藏藏地蹲着一团黑影。
小仙不禁暗喜,心想:“古小天,这下看你往哪里逃。”
她不动声色,装作没有看见,故意扯开嗓门叫道:“古小天,你再不滚出来,让我逮着了决不饶你。”
黑影静伏不动,没有回应。
小仙身形乍动,宛入兔起鹘落,直向矮树丛射去。
黑影欲逃不及,被小仙出其不意逮个正着。
举拳欲下,却听那黑影惊叫道:“啊,不要打我……”
小仙定神一看,被她逮住的不是小天,而是个大约十三四岁的小苗女。
“你会说汉语?”
小仙暗觉诧然,松手放开了她。-
小苗女惊魂末定,怯生生的点了点头道:“我跟老师公(老巫师)学的。”
小仙问道:“你是谁?”
小苗女半是羞怯,半是腼腆道:“我,我叫乌玛……”
小仙又问道:“乌玛,你这时候不回家去睡觉,一个人躲在这里干嘛?”
乌玛吞吞吐吐道:“我,我……我来找你……”
“找我?”
小仙更觉诧异了。
乌玛却红著脸,低着头,似乎不好意思说明来意。
小仙追问道:“你找我,为什么躲在这里?”
乌玛双手紧紧抱着个花布包袱,仍然垂着粉颈道:“我刚要走近你们住的楼房,就看见你在追骂那位古大哥,看你好像很生气,所以……”
小仙接道:“所以你就吓得躲起来了?”

乌玛点了点头,显然她真是被小仙刚才那付泼妇骂街的架势吓住了。
小仙不禁笑问道:“你怕我?”
乌玛摇头道:“不,我不怕……”
小仙看看她紧抱的包袱,沉吟一下,忽道:“看样子,你好像准备翘家,是不是来找我,打算跟咱们一起离开苗岭?”
乌玛连声否认道:“不不不,不是的……”
小仙好奇道:“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乌玛终于鼓足勇气道:“我……我是替你送衣服来的!”替我送衣服?”
小仙感到莫名其妙。
乌玛道:“明晚举行庆功和跳月大会,我看你这一身衣服又破又旧,好像也末带换洗的衣服,所以我找出我大哥两年前准备参加跳月,做好还未穿过的一套新衣服,替你送来,不知道合不合身。”
小仙这才恍然大悟,人家小姑娘是看她这身乞丐装,实在不登大雅之堂,大概同情她太穷吧!
这不能怪乌玛势利,或看走眼,任谁看了她这身丐衣百结的打扮,也绝对想象不到,黄山逍遥山庄,纵然称不上富可敌国,至少也算得上是富甲一方了,而小仙,正是玉老庄主唯一的孙女。
人家小姑娘既是一番好意,小仙怎能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她不禁好奇地问道:“令兄做好的新衣服,为何不穿?”
乌玛沮丧道:“我大哥在举行跳月的前几天,把牛羊全输光了,他在羞愧之下,离家出走,从此就没有再回来过。”
小仙问道"他跟谁赌?”
乌玛黯然道:“我们喀什尔族是不准赌的,大哥是跑到龙头河一带,跟麻布族的人赌。”
“麻布族?”
小仙以为苗人只有喀什尔族。
乌玛解释道:“麻布是我们苗语发音,汉话就是不晓得的意思,听说龙头河一带全是赌鬼。”
小仙一听赌,那真比什么都来劲,迫不及待问道:“龙头河离这里多远?”
乌玛道:“我没去过,大概有好几十里。”
小仙振奋道:“走。咱们去龙头河!”
乌玛惊诧地望着小仙道:“去龙头河干嘛?"。
小仙不好意思说去找麻布族的人赌,言不由衷道:“当然是去找你那翘家的老哥呀!”
乌玛苦笑道:“没有用,如果他想回来早就回来,找到他又有什么用?”
小仙沉吟一下道:“也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譬如说,他欠下大笔赌债,人家不放他走啊!”
乌玛想了想道:“也许……反正这事不急,等过了明晚再说吧!”
小仙道:“过了明晚,我就要走了,没有时间啦!”
乌玛一脸失望道:“你们这么快就要走?”
小仙微微点了下头,表示无奈地道:“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啊!”
这口气哪是十几岁的少女,简直像个老江湖。
在乌玛的心目中,小仙不但是英雄,也是令人崇拜的偶像,更是少女爱慕的少年郎。
天啊,她才十三四岁呢!
苗女不但多情,而且早熟。
小仙连想都末朝这上面去想,她哪里会知道,眼前这个小苗女,居然把她当成了心中的白马王子。
乌玛苦于爱在心里口难开,只好暗自叹口气,忽道:“你在这里等著,我回去一下就来。”
小仙尚未置可否,乌玛已将布包袱交在她手上,转身飞奔而去。
“喂!乌玛姑娘……”
乌玛充耳末闻,早已去远。
小仙正捧着花布包袱发楞,忽听身后不远处发出声轻笑,猛一回身,小天已欲避不及。好哇,看你往哪里逃!”
小仙掠身而至,飞起一脚向小天踹去。
小天闪身避开,一面取笑道:“哟,这只破鞋也不怎么样,我得找找看,找双能配得上这身新衣服的才行啊!”
小仙追打道:“死小天,臭小天,你竟躲在一旁偷看咱们。”
小天笑道:“我可没偷看,是你们自已春光外泄……”
一个大意,被小仙掠身拦截住,一脚踹个正着。
这一脚并不太重,毕竟小仙很有分寸,脚下留情。
却听小天痛呼一声:“啊……"来个童子拜年,就地一歪,全身扑跌向地上,外带一个元宝翻身,连翻带滚,最后躺下不动了。
小仙见状大惊,慌忙趋前急问道:“小天,你怎么啦?”
小天躺着不动,当然亦末出声,否则就装不像了。
小仙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在他身边蹲下,丢开手上的花布包袱,双手轻摇着他的身体,惊声道:“小天,小天,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可别故意吓我……”
小天眯起眼睛偷看小仙,见她急得差点哭出来,心里不禁暗笑,突然挺身坐起,出其不意地将她抱住,大叫道:“还我的命来!”
小仙冷不防地真吓了一大跳,如同受惊的小孩,双手掩面哭了起来。
小天自觉玩笑开得过火,忙陪笑脸道:“小仙,别哭嘛!我是跟你闹着玩的,没有存心吓你……”
小天情急道:“小仙,你哭这么大声,惊动了别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万一赶来再看,见到你这丐帮九袋小长老,居然象个娘们儿似的大哭,那有多糗----”
小仙连哭带叫道:“我不管,谁教你欺负我。大欺小,羞羞脸……”
小天见她没完没了,灵机一动道:“你不打算去找那些苗子赌了?”
其实小仙是装的,一听赌,马上停止,振奋道:“当然要去。”
小天笑问道:“不哭啦?”
小仙这才发觉上当,愤声道:“哭不哭是我的事,你管不着,多管闲事多吃屁,你的脏手还不拿开干嘛?不花钱,抱着过干瘾哪?”
小天只好把她放开,强自一笑道:“谁说不花钱?你要去跟苗子赌,不打算向我借点赌本?”
小仙被他一语提醒,顿时改变态度道:“这么说,你是有意思要借给我?”
小天故意道:“那得看情形……”
小仙很快接口道:“其实这不算借,可以当做投资,凭我的赌技,你只要等着坐地分脏,保证一本万利,比较高利贷还划算。”
小天道:“万一血本无归呢?”
“笑话!"小仙霍地跳起身道:“古小天,我警告你,赶快把这句话收回,并且郑重向我道歉,否则我就跟你绝交。”
小天已有经验。她只要连名带姓出笼,必定是真生气了,忙问道:“我说错了什么,有这样严重?”
小仙冷哼一声道:“你对我的赌技不信任,等于是对我的一世英名最大的侮辱,你知不知道,名誉是人的第二生命。”
小天把舌头一伸道:“哇噻!这罪名实在太大,我可担待不起。”
小仙正色道:“所以你要把话收回,并且郑重道歉。”
小天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的话已说出口。怎能追得回……”
小仙咄咄逼人道:“你收不收回?”
小天怕她恼羞成怒,只好呵呵笑道:“好吧,算我没说,这总成了吧!”
小仙不依道:“不行,你还得正式道歉。”
小天道:“我看……道歉以投资代替如何?”
小仙正中下怀,却装出勉为其难的道:“这回特别通融,下不为例。”
小天见她怒意已消,始站起来,拍去身上沾的尘土,婉转道:“小仙,凭你的赌技,我相信你能把苗子杀得片甲不留,清清溜溜,可是,过了明晚咱们离开苗区,何必去惹麻烦,你又不是真想赢苗子的钱。”
小仙技痒难禁道:“反工这么早睡不着,去玩玩有何不可,说不定真能找到乌玛那翘家的老哥哪!”
“找到他又怎么样?”小天问她。
小仙信心十足道:“替他把输掉的牛羊赢回来,他不就可以回家了。”
小天忽问道:“小仙,你记不记得,刚才骂我什么来着?”
小仙一时想不起,茫然道:“我骂你什么?”
如今小天已知小仙是女娃儿,俨然以护花使者自居。
他明知以小仙的身手,这二三十人实在不够瞧的,但为了表现英雄救美,岂能错过这大显身手的机会。
疾喝声中,他双掌齐发,摆平了四个苗子,立即扑向赶来的援军。
小仙伸手一拦道:“哥们儿儿,你太不够意思了,又来抢生意?”
小天笑道:“不是哪!苗子从来不洗澡,我怕弄脏了你的玉手”
小仙对玉手两字有些感冒,不太消化,刚骂出:“去你的……”
“这个是我的!”
小天和小仙同时叫出,他们好像两个贪吃的孩子在争糖果。
那家伙在苗疆混了好几年,在龙头河一带,无论是汉人或苗子,认识他的都尊称一声茅爷,而不敢直呼其名茅魁。
把他当糖果的,那简直是空前绝后,连三岁的小孩也看出他不是用糖做的。
茅魁双臂一伸,拦住身后的手下,末等小仙和小天出手,他已开了口:“你们是存心来砸场子的?”
这家伙外型很唬人,一开口就不怎么样,又娇又哆的苏州口音,十足地道娘娘腔,听得小仙和小天一怔,几乎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天根本末加理会,转脸向小仙道:“兄弟,你是不是来砸人家场子的?”
小仙皱皱鼻子,用衣袖在鼻下一抹,故作茫然道:“是吗?中原那么多赌场找不到砸,特地千里迢迢跑到苗疆来砸场子,这太离谱了吧?”
小天又问道:“那你来这里干嘛?”
小仙讪讪地道:“这个吗……我记得咱们好像是准备来赌钱的吧?”
趁着他们一拉一唱,茅魁却暗中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带来的手下散开,采取了包围之势。
小天装作没看见,仍然向小仙搭讪道:“人家赌品不好,是输了钱发火,你赢了干嘛还揍人?”
小仙把头一昂道:“嘿嘿,他们想黑吃黑,门儿都没有,不挨揍才怪。”
小天瞥了茅魁一眼:“现在人家的管家婆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小仙揶揄道:“我说哥们儿儿,你有没有搞错,婆是指女人,而且是指老女人……”说时眼光一扫,笑道:“我看来的这些全是公的嘛!”
小天一本正经道:“不,除非我耳朵有毛病,刚才听得清清楚楚,穷喳呼的分明是个婆呀!”
茅魁哪会听不出,他们拐一个大弯,原来是在讽刺他的声调娘娘腔太重,不由地怒哼一声道:“你们两个小鬼,少在那里顾左右而言他,老子问你的话还没回答。”
小天朝他看看,转同小仙道:“兄弟,你说这个人是公的?我看不像吧!”
小仙眼睛眨巴眨巴地,也向茅魁打量一下,皮皮地笑道:“公猪母猪不好分,公鸡母鸡一看就知道,我说这家伙是公的,不信送到妇产科去监定一下他的性别。”
小天道:“不对,听他的声音,分明是母的。”
小仙摇头道:“不对,不对,我说他的是公的,要不就是女扮男装。”
这叫做贼的喊捉贼,真正女扮男装的是她自己。
小天当然不便当面揭穿,出她的洋相,凑趣道:“那我说的没错,他是不折不扣的管家婆了。”
小仙呵呵一笑,用手指向茅魁勾勾道:“喂,管家婆,你过来。”
茅魁被他们一阵调侃,早已气得脸红脖子粗,怒声喝问道:“干什么?”语气虽凶,仍是一付娘娘腔。
小仙表情逼真道:“我要跟你说句悄悄话,爱听不听,随你的便。”
茅魁信以为真,不知小仙要告诉他什么机密大事,向前刚走出一步,突然趔趄不前,惟恐她冷不防出手。冷哼一声道:“有话就说吧:“
小仙轻声说了句什么,不要说茅魁了,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茅魁问道:“你说什么?”
小仙只得再说一遍,茅魁仍然只见她嘴皮在动,什么也听不见。
“你不能大声些吗?”
茅魁听得有些火大了。
小仙笑问道:“你真要我说大声些?”
茅魁愤声道:“我又不是耳背,只要能听见就行了。”
“好吧……”小仙突然石破天惊地大叫道:“我说你胸前的扣子忘了扣,不太雅观,有伤风化!”
茅魁听得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是被小仙在戏弄,不禁勃然大怒,挥手怒吼道:“妈的,你这小鬼敢寻老子开心,上!”
尽管她娘娘腔,这一声令下,仍然具有无比权威,他的手下没有人不敢不听从。
二三十人齐声呐喊,一拥而上,扑向小天和小仙。
不料小天一个倒纵,纵上赌桌笑叫道:“兄弟,生意全让给你做,这总够意思了吧?”
“谢啦!”
小仙大喜,这下可有她玩的了。
她一探手,抽出斜插在腰后的墨竹,很轻松潇洒地在指间打几个转,直等那二三十人扑近,才从容不迫出手。
顿时,一片棒影如劲风急雨,只洒向四面八方。
杀猪般的怪叫声连起,首当其冲的七八个苗子和汉人打手,便头破血流地跌了开去。
其他的人收势不及,不得不勇往直前,送上去挨揍。
小仙毫不客气,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只见她挥舞墨竹,如同魔棒在手中滴溜溜飞转,又好像叫化子唱莲花闹,举手投足之间,有板有眼。
那批苗子和汉人打手,正被打得落花流水,突闻一声娘娘腔怒喝道:“你们这些饭桶会给我闪开!”
声甫落。茅魁已直扑小仙,出手就攻。-
小仙的墨竹,刚使一名苗子跪倒在她面前,眼见茅魁来势汹汹,飞起一脚,将那苗子当皮球踢向茅魁。
别看这娘娘腔的管家婆体壮如牛,看似尾大不掉,其实身手相当灵活。
疾扑中,双足一垫,顺着扑势腾身而起,以马戏团里猛兽跳火圈的姿势,避开几乎撞及他的那苗子。
凌空一翻身,仍然疾扑小仙,且以双掌向她当头劈下,颇有泰山压顶之势。
茅魁在小仙跟那批打手动手时,已看出这小乞丐身手不凡,但她用的只是小巧功夫而已。
是以他自恃双掌功力深厚,在喝退那些打手后,便打算全力一击,起码要以声势唬一唬人。
哪知小仙非但末被唬住,反而抡捧迎来。
这种情况之下,如果茅魁自认为十足制胜把握,双掌势猛力沉,小仙绝难活命。相反的,假使小仙的功力在他之上,那他就等于飞蛾扑火,结果如何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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