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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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空似乎无法承受云层的重量,低低地积压在旅者的头顶,连太阳,都悄悄躲进了yīn暗的云层里。
没有树,没有灌木,没有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望无际的荒野。
无数沙砾和碎石构成的地面肆意蔓延,目力的极处皆是灰茫茫的天际线。
狂风呼啸着在旷野上极速奔跑,带起一阵淡淡的烟尘,然后缓缓消失于无形。
无垠的旷野中,丝毫看不到生命的迹象。
这里就像是一片死域,不时有各类生物的骨架横陈在寂静的旷野中,默然地看着亘古不变的苍穹。
傲慢踯躅独行。
不敢抬头看天,也不愿回头。
旷野不同沙漠,这满是沙砾和碎石的地表,人类永远无法留下足迹。
灵魂只有在独处的时候才会被触及,只有寂寞,才能刻画出灵魂的轮廓。
「人生就像是一场漫长的旅程,总会到达不同的地方,经历不同的人和事,然后逐渐淡忘。当最后的冒险来临的那天,我们将用什么来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
(二)
严重缺水使得傲慢的喉咙火烧火燎,他的唇已经开裂,结了几道细小的血痂。
自从那张劣质传送卷轴将傲慢扔进这荒芜之地后,傲慢便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孤独之中,有食物,但是缺少饮用水。虽然觉醒斗气的傲慢已经可以不依靠食物的能量而存活很久,但是缺少饮用水的话,傲慢还是会死。
三天前,傲慢喝掉了最后一瓶剧毒藤蔓果酒。
今天早晨天刚亮的时候,傲慢调动了一些沙石中的露珠润了润冒火的嗓子和裂开的嘴唇。
水元素≠饮用水,魔法修习者需谨记的规则之一。
傲慢盲目地在旷野中游荡,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活着,只是继续前行。
(三)
十几匹烈马在旷野中疾驰,卷起漫天的沙尘,悄悄露出了小半张脸的太阳,也被这狂野的沙尘所遮蔽。
yīn暗云层的隙shè中出了几缕刺眼的光线,傲慢眯缝着眼睛,打量着正呈四方包围之势围困而来的黑衣骑士。
他们蒙着脸,一语不发,眼神中也没有任何的感情流露。
“你杀了雷切尔。”一个身材不甚高大,但是却显得极为匀称、矫健的,似乎是领头者夹了夹马腹,走上前道。
他裹着一袭黑sè斗篷,面目隐藏在斗篷的兜帽中,模糊不清。
众黑衣人在听到雷切尔这个名字的时候,古井不波的眼神中流露了一丝很奇怪的感觉,像是不舍,又像是释然。这些细微的神情,被傲慢敏锐地捕捉到了。
复仇总是双面的,该来的,始终要来。同时傲慢也暗自庆幸,他们终于来了。如果他们再不来,自己不是被寂寞所吞噬,就是活生生渴死。
不需要多说什么。
鬼手握紧了太刀。
“让我来,你们不是对手。”斗篷男子制止了跃跃yù试的部下,翻身下马。
其余的黑衣人很快跑开,让出了一块空阔的场地。
傲慢暗自丢了个探查术到斗篷男身上。
无效目标。
又是40级以上的大怪么?傲慢心中戏谑着,驱散了自己心头的柔弱。
斗篷男双手一甩,亮出了他的武器。
那是两柄锋利的短剑,比普通匕首略长。没有、也不需要华丽的装饰,只有着冷冽的杀气。
那是亡者的怨恨。
弓身箭步,意驭刀魂。只不过现在傲慢的右手只是虚虚悬在剑柄上方,并没有握住剑柄。
这是剑豪级拔刀术的起手式,刃零。
更快,更猛,更强。
斗篷男的眼神中露出了疑惑。
没人能形容傲慢这一式拔刀术的速度。
斗篷男看着手中被本能cāo控而交叉格挡的两柄短剑。它们已经不能称之为武器了——
它们弯曲成U形,凹进了斗篷男的胸膛。
直到这时,空气中才闪过了一道刺眼的刀光。
傲慢的身形在斗篷男的身后浮现,保持着刃零起手式。
“铛!”
“咯喇……”
声音到现在才在空气中爆开。
这便是瞬刀的威力。
斗篷男胸口的骨骼发出了一声闷响,嘴里无法自制地喷出了一蓬妖异的血雾,身躯蓦然倒飞而出!
傲慢快速旋身,鬼手抓住了斗篷男的脖子,却被自己施展的瞬刀的威力推得连连倒滑了十几米,才稳住身形。傲慢将奥术炸弹的奥术魔能完全注入斗篷男的体内,感受着魔能掠过敌人每一颗细胞时所带来的强横掌握感。
只要一念,你将死无全尸。
斗篷男脑中一片空白,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傲慢丢下了如同一滩烂泥的斗篷男,冷冷扫视着周遭的入侵者。
“不想死,就交出饮用水。”
众马贼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傲慢出刀以刀背击中受本能cāo控而格挡的斗篷男到傲慢小滑步绕到斗篷男身后扼住斗篷男的脖子并被自己的瞬刀力量击退,再到傲慢丢下被瞬刀撕裂了心神的斗篷男开口打劫,前前后后只不过是一秒钟里的事情,许多马贼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但战局便已经结束了。他们的首领,败了。
但是,还活着。
只是肋骨被敲碎了几根而已。
一个身材矮小的马贼最先反应过来,他是斗篷男的随从。他从身后的背包中拿出了水囊,战战兢兢地捧着走到傲慢身前五米处,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傲慢初步觉醒的斗者气场让他浑身颤抖,双膝一软,跪了下来,水囊也随之掉落在地上。
傲慢鬼手一吸,水囊便出现在他手中。傲慢掀掉水囊木塞,仰头痛快地灌了一气,直到水囊空空如也。
“你们,难道想死?”喉咙不再难受,傲慢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之前那蠢蠢yù动的杀机消退,斗者的气场也随之消失于无形。
矮小马贼浑身一轻,如同死囚被赦免一般喘了口大气,慌忙爬了起来,退回人群中,连自己的主子都不顾了。
众马贼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危险的家伙可是能掌握他们小命的人。马贼们嗷嗷大叫,拔剑的拔剑,举刀的举刀,场面乱哄哄地闹成了一团。
傲慢哭笑不得,本来不想胡乱杀人,只想以力量震慑他们,没想到却起了反作用。如果傲慢面对的是一个马贼的话,傲慢肯定能够得偿所愿,但是面对一群马贼的话……
需知有句古话叫做“三人成虎”,单人匹马面对恐惧的时候会完全丧失抵抗力,但是一群人分担恐惧的话,恐惧便会演变成杀机。
群居的人类,在惊惧的时候会激发原始兽xìng,沦为远古yù望的奴隶。
傲慢无奈地摇了摇头,先前疾风连击+断金式+霸皇一剑+光之附着+闪电冲击所打出的瞬刀已经耗费了傲慢80%的体力和念力,要想干掉这群马贼的话就必须得向鬼手借力,但这却会违背傲慢的初衷……
看来你不登场,镇不住这些鸟人啊……傲慢鬼手曲张着,无奈地笑道。
鬼手五指一曲,一团浓郁而暴躁的雷元素瞬间形成,傲慢鬼手斜举过肩,彷如投掷标枪一般将雷元素投掷了出去,这个神术,名叫闪电标枪。
轰隆隆的雷声在百米开外的地面炸开,爆起了漫天沙石和烟尘。
失算了……傲慢看着急冲而来的马贼,无奈地拍了一下额头。这些马贼看见傲慢施法时的确停下了脚步,对于魔法师,常人总是有些恐惧之心的。但是傲慢不该将闪电标枪投掷得那么远——那些马贼以为傲慢是个菜鸟法师,根本无法锁定目标,所以魔法才会失控飞得那么远!
至于之前傲慢击败他们首领的事实,他们则认为是傲慢施展的幻术。
近身,近身!近身了,魔法师就死定了!

盗贼们嘶吼着,凶xìng击退了怯懦,刀剑纷纷向傲慢砍来。
傲慢无奈地闭上了眼,借助鬼手的能量回复了体能,启动了心眼。
刀光如同梦幻一般在空气中画出了一朵花卉,彷如地狱的白莲。纷飞的莲花花瓣漂得漫天都是,众马贼的眼中完全看不清傲慢的身形,眼前只留下那一道道耀眼的刀光,连身体的疼痛都无法察觉。
在lv17的光之附着增幅下,傲慢的白打速度已经接近音速,移动速度在满级的疾风步和光之附着的增幅下已经远远高于音速,场中到处都是傲慢留下的淡淡残影。
短短15秒,17名马贼便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抱着各自的脑袋、手腕、小腿……痛苦地哼哼唧唧,来回翻滚。
耗尽体能与念力的傲慢有些晕眩,他苦笑着单手拄着剑,支撑着摇摇yù坠的身体。现在困扰傲慢的最大难题,就是自身等级无法提升,也没有多少装备附加4P属xìng,稍微动作剧烈点体能便会透支过度,出现眼下无以为继的尴尬局面。
(四)
修行,并不单单是获得力量这么简单。修行,修身的同时,也是修心。真正的强者,是肉身、灵魂、意志三者合一,缺一不可。
肉身强悍,灵魂稀薄,意志软弱者,只能沦为灵魂强大者的爪牙,走狗。
灵魂强大,意志薄弱,肉身孱弱者,可以成为法师,但最终将沦为巫妖之流,从而丧失肉躯与身为人类的尊严、情感。
意志强大,肉身孱弱,灵魂稀薄者,最是可怜。空有一颗入云心,但奈何手无缚鸡之力,身无半点天赋,这种人最终只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最佳写照,也即是传说中的十五桶。
拆分来讲,肉身=物质,灵魂=天赋,意志=坚持。只有物质、天赋、坚持三者合一,才能达到大成境界,得以掌握自身。
肉身与心灵紧密契合,灵魂与意志溶入刀锋,这样的武者,才配称霸皇剑技修习者。
意驭刀魂。
傲慢心中浮现了这个霸皇剑技初阶心诀。先前傲慢一直认为是以自己的意志驾驭剑魂,直到今天,眼下,傲慢才明白,原来是意,驭,刀,魂。
只有意志强大的人,才能够主宰自己的心灵和武器。剑,只是杀人器,只是器具,而主宰剑去杀人的,是人心。一个能够完全掌握自己心灵的剑士,又怎会让自己手中的剑沾上暴力的血腥?
之所以瞬刀能超越光速,是因为人的意念,本就是物质速度的最高境界。
只有意志,才是超越所有力量的至高存在。
傲慢终于明白了易云那句杀剑活心的真正含义。
(五)
半个月前,当傲慢捏碎传送卷轴的时候心中就暗自下了决心,在彻底降服鬼手之前,除非遇上xìng命危机,不然便不会借助鬼手的力量。所以当发现传送卷轴出现问题,将傲慢扔到一片无垠荒野的空中时,傲慢并没有借助鬼手的力量飞离困境,而是任凭身体下落,在快接触地面的时候猛然爆开斗气抵消了撞击力,然后一直依靠自身的力量在荒野中行走。
为了获得了自己的信仰,傲慢执着而顽强地在荒野中修行。体味着本能觉醒所带来的思考,体味着**的痛楚和灵魂的孤寂,体味着古人常说的“敬畏”。
敬畏。这个词可能很多人都不大了解它的真正含义。从字表意思看,它是敬意、惊畏之意,多用于弱者对强者的臣服之解。但这个词真正的含义是,度。
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度。拥有着绝对的力量,如果不能掌握好度,那么最终将毁灭一切,毁灭自我。
所以人类需要敬畏。
古人崇拜「天」。对于天地、自然等神秘因素有着淳朴而本能的敬畏,正是这难得的敬畏之心,才让人类得以繁衍、生息至今。
可现今的人们,有敬畏么?
他们崇拜科学,迷信神学,沉醉在金钱、情sè、暴力所构成的迷幻世界中,迷失了自己。
现代人认为科学是凌驾于一切事物之上的真理,任何事物如果不能用科学来证明,便冠以“伪科学”之称,或者直接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这是人类「我识」的悲哀。世界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人类不断分割,以被人类的我识理解。
世界的存在,谁敢说武断地说是偶然形成的?对于未知的一切,对于科学所不能证实的一切,我们是否就能武断地说它不存在,是虚无,是荒谬?
拒绝承认自己的弱小,拒绝承认自己的无知,拒绝相信真理,拒绝新兴事物,只愿意停留在自己的幻想世界……这一切,是人类文明倒退的铁证。
真正的zì yóu,真正的公正,真正的真理,是世俗,是所有的一切都不能蒙蔽、封锁的至高存在。
因为想要追求真正的zì yóu、公正、真理,所以傲慢有了敬畏。
对于头顶那片浩瀚的苍穹,对于脚下那无垠的土地,对大自然,对于未知,敬畏。
傲慢是原罪。人类必须认识到自己的渺小,才能在世界生存。人,不能傲慢地将自身凌驾于众生之上。人,只是世界的一份子,是构成世界的一部分。世界因人而鲜活,人因世界而jīng彩。世界属于每个人,但又不单单属于一个人。
世界太辽阔。宇宙太浩瀚。而人的生命和jīng力却是有限的。那么,在有限的生命中,我们是不是应该抱有敬畏之心,以把持自我,而不破坏宇宙永恒的静谧?
核弹、基因研究、克隆人、贩卖脏器、贩卖人口、贩卖军火……各种各样的罪行被冠以各种各样的借口。
或高尚曰之为了人类的进步,或亲民曰之为了人类的健康,或虚伪高呼为了正义,或自得曰之为了和平……
为什么要用那么多美好的字眼、辞藻来粉饰自己的罪行?为什么非要用薄弱的灵魂和苍白的外衣来掩饰灵魂的丑恶?
你不敢直面自己的灵魂。
在华美的肉躯与外衣下,你的灵魂已经腐朽。
(六)
在半个月以来不断行走的过程中,傲慢的身躯是漫无目的地走,但心灵却完全放开了怀抱,以平静和客观的角度来看待所有。他不断分割着世界,分割着信仰,分割着所有接触过的事物,以求我识觉醒,找到自己的本心,找到自己的,慧眼。
于是,傲慢有了敬畏。纯粹的,源自炎黄子孙灵魂深处的,对于“道”的敬畏。
那是五千年文明和经验的累积。那是对于自身,对于自然,对于和平,对于道的平衡。
敬畏,是寻找平衡。而平衡,则是宇宙永恒存在的奥秘。
于是,傲慢学着掌握度。
内森说大城市中有秘法可以锻炼魔法师的念力微cāo。
傲慢相信心灵和意志也能绝对掌控自身每一根血管、每一块肌肉,甚至,能cāo控每一颗细胞。
宇宙蕴含着无尽的秘密。我们的身体,本就是一个小宇宙。
他们,都有着无限之力。
以有限之我,博无限可能。
(七)
剑,是斩开一切的信念。意志,是主宰自我命运的钥匙。力量,是一切的基础。
傲慢心中回味着这突然而又必然得到的顿悟,回味着这个珍贵的,属于自己的道。
茅塞顿开的傲慢哈哈大笑,蓦然冲天而起,化为一道蓝sè虹光消失在天际。
只留下一地一头雾水的马贼——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难道只是幻觉?
傲慢惬意地调动着鬼手的能量极速飞翔,这一次,是解开道德、条陈、自我约束的,真正的、zì yóu地飞翔。
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无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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