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小隐隐於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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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小夏站在塔下的迴廊裡,神情有些不甘。
毛富没有刺杀成功,她早有预料,那个姓阮的不是个普通的男人,即使他在静修,他超常的敏锐直觉也能发挥出作用。她可惜的是,毛富没有死,阮瞻并没有因為愤怒而杀了他!
毛富是当年的罪人之一,儘管不是主事者,他也该死!每一个当年的参与者都要死!已经死了的,就要由他们的后代一一偿还!在她看来,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可是那个帮助他们的人张群却说,要留毛富一套狗命做内应。她答应了,可是她不甘心。
於是她想出这样一招,让毛富去刺杀阮瞻,能伤得了他当然好,但能借阮瞻之手杀了毛富才是她所期望的,这样她既為他们这一群枉死的人讨还了公道,又没有违背对张群的承诺。当然,如果能两败俱伤是最佳的结果了。
可是据她派去监视的人回报,阮瞻并没有杀了毛富,而是打昏了他,然后扒下了毛富的衣服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就丢在塔顶的暗室裡!
那间暗室的能量太大了,她进不去,只能在门外徘徊,难道就让毛富逍遥法外吗?
「现在怎麼办?」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浓雾中传出。
「三叔,那个阮瞻藏在塔裡不出来,欣欣姐有什麼办法?」一个年青的男人说,正是佔用了马记者身体的那个怨灵。
「那就这样耗吧。反正没有人能从这裡进出,他们不饿死也会渴死!」一个女人恨恨的说,「让他们也尝尝当年的滋味!」
「问题是,现在真正的人只有那姓阮的一个了,其它的人都附在瓷娃娃裡,根本不会有又渴又饿的感觉,而姓阮的恐怕没那麼容易受影响。」三叔好像比较沉稳,慢慢的说道,「还有啊。等的时间过长的话,谁知道阮瞻的功力会恢復到什麼程度?欣欣说,他的法力在塔内并没有被消耗,反而加大了,对吗欣欣?」
被称為欣欣的假小夏头也不回,还是盯著那座屹立不动的塔,「没错,我用了他女朋友的肉身屡次接近他的身体,的确感觉他的能力比进塔时要强。」
「那如果他不受这塔的控制,我们怎麼办?」那年青男人无奈的叫了一声。
「不然用火烧了这个听吧?」浓雾中又有一个声音建议,「不信他不出来!」
这一次,欣欣迅速转过头去,盯著雾气中一个灰影大声道:「不明白情况就不要乱出主意,你没忘了我们是鬼吧?鬼除了鬼火,还能製造出什麼火来?你们大概还记得,鬼魂是怕火的,而且对我们而言,那是噩梦一样——那些大火,然后又是一场——」她好所不下去了,而雾气中也传来『嗡嗡』的声音。显然有许多『人』记起了欣欣所说的事。
「那要怎麼办?」三叔的声音加大,周围立即一片安静。
欣欣有几秒鐘没有说话,然后咬牙道:「我和冬子,丫丫三个人联手也对付不了他,但我们那麼多人,他既然不出来,我们就把他引出来再杀!」
「你要怎麼做?」『马记者』问,「他出来的话,我们打不过又怎麼办?」
「管不了那麼多了,我们拼了命也要打倒他。不然就报不了仇了!」欣欣咬著牙根说,「现在我进去缠住他,这副皮囊可以帮我挡一下塔裡的力量。而你们两个——」她指了指一边的『马记者』和『刘红』,「你们悄悄进去把那几个倖存者的瓷像拿下来。但不要伤了他们。他们是我们的诱饵,到时候他心上人的瓷象和肉身都在我们手裡,我们想毁哪一件就毁哪一件,他还不屈服吗?」
她冷哼一声,迈步就往塔裡走。
她的怨气比天高,比海深,不报了这血海深仇,她就不能平息愤怒,所以无论什麼人挡路,她都会想方设法除掉他!
阮瞻很厉害。但这也不能阻止她的行动,不能下软刀子的话,她就乾脆直截了当的硬碰硬,就算玉石俱焚她也在所不惜!
她坚定的向上走,『刘红』和『马记者』就跟在她身后不远处。才来到八楼。正巧看见阮瞻走下楼来!
「阿瞻,你出来了,完全好了吗?」她立即堆起笑容来,向前快走了几步。
听见她大声说话,她的两个手下停住了脚步,隐藏在黑暗的七楼不动。
只见阮瞻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但眼睛还是空洞无神的看著前面,「眼睛还是不行,只能看到一点点影子。但也幸亏我能看到一点影子,否则——」他叹了口气,向她伸出了手,「呆在我身边,不要走远。」
欣欣迟疑的把手递到了阮瞻的手裡,他手心的温热让她没来由的感到了一点惊恐,「怎麼了?」
「刚才那个毛富发疯了,他要宰了我。」
「那你怎麼样?有没有受伤?」欣欣假装关心,用一隻手抚摸阮瞻的身体,摸索他的弱点所在。但手到之处,只要稍微加上一点阴力,就会被他身体内无形的灵能弹开,可见这塔真的奈何不了他,不由的变了脸色。
阮瞻抓住她停留在他胸口处的小手,「小夏,告诫你一句,不要在男人身上乱摸,否则后果就是——你可能会擦枪走火,伤了自己。」他说著握住她的手腕,有意无意的以中指扣住她的脉门。只觉得入手处肌肤滑腻,让他感觉有些异样,但他知道这身体裡已经不是他的心上人了。
欣欣挣了一下,但没有挣脱,被阮瞻拉著向楼下走。
「这墙边立的是什麼?」阮瞻瞇了瞇眼,拉著欣欣慢慢向玻璃柜子靠近,「想起来了,你不是说这是一座庙塔吗?是不是供奉了什麼佛教用的东西啊?」
「没什麼,就是摆放东西的柜子,是空的。」欣欣不想阮瞻继续靠近柜子,怕他发现什麼。但却发现阮瞻的力量很大,她无可避免的被拉到了墙边。
柜子上的玻璃蒙著厚厚的尘土,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在这样昏黑的环境中,根本看不清楚柜子裡面那些三寸高的小瓷人的面目。而阮瞻记得小夏是被摆放在楼梯迎面的那个柜子上的,所以拉著这个佔用小夏身体的怨灵直接奔那裡而去。
他想著找到那个小瓷娃娃,然后趁怨灵还没有反应,就迅速把魂魄换回来。然而当他走到柜子前,却看到裡面空空如也,不禁一愣。
小夏哪裡去了?她明明是被摆放在这裡的!
然而也就是这一愣的时间。就让已经开始產生怀疑的欣欣立即明白了阮瞻的意图,特别是乌濛濛的玻璃上,反射出阮瞻那双深邃眼睛的幽幽光芒,让她知道阮瞻的眼睛已经恢復,并且识破了她的本相。
「冬子,丫丫快上来。」她尖声大叫,同时用尽力量想挣脱阮瞻的控制。
只是,她奋力挣扎的结果却是感觉到从自己的脉门处传来一股热流,像一条无形的绳索一样把她绑得死死的,根本不能脱身而去,无论是肉身还是魂魄都是如此!
听到她的召唤,那两个怨灵迅速跑到八楼来,但阮瞻却一个掌心雷赏过去,那两个怨灵立刻惊叫著闪到了一边去。
他们逃的太匆忙了,两条黑影从各自的肉身抽离而出,刘红和马记者的身体委顿在地。因為没有了肉身的回护,他们的魂魄不能在塔裡久呆,立即飘身而去。
「你怎麼说?」阮瞻回过头来,看著假小夏,心裡的感觉很复杂。
他爱这张脸。这个身体,那是他曾经魂牵梦縈、时刻想抱在怀裡的,虽然他此刻已经知道『她』不是她,但还是无法对这个身体下狠手。
而且,他现在的力量又在衰减了,时间一长,必会被这个怨灵发现。所以,在塔裡的事要速战速决!

毛富的刺杀让他明白,怨灵们等不及了,他们就要开始攻击。他知道他们一定会拿那几个倖存者,主要是小夏来要挟他,因此一处理好毛富的事他就赶了过来。他想抢先一步拿到小夏瓷娃娃,没想到刚巧遇到那个怨灵。
他猜她一定是得到毛富的消息,也是来抢夺那些小瓷人的,於是趁假小夏来试探他时拿住了她的脉门,让她无法从小夏的肉身中逃出,然后想在拿到小夏的瓷像时用上全部的力量,让她们灵魂互换。这样小夏就彻底安全了。同时也关住了那个明显是头目的怨灵。
只是他没想到,小夏和阿百被毛富擅自移动过,并不在原来的地方了。这意外太出乎他的预料,只是一愣神,就被这机警万分的怨灵看了出来!
「放开我!」怨灵欣欣拚命扭动著身体,阮瞻只好用另一隻手紧紧抱著她的腰,但她的呼痛声一出口,他的心又是一紧,手不禁鬆开了些。
就在这稍纵即逝的时机裡,假小夏抽出一隻手来,五指立即变幻為碎瓷一样锋利的尖刀,直指向『自己』的咽喉。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可是别小看瓷器。」她凶狠的说,「它不仅能伤了这个肉身,甚至能把这颗可爱的脑袋一割而下,你选哪一种?」
「你伤了她一根头髮,我保证会让你灰飞烟灭。」
「我很想灰飞烟灭呢!」欣欣冷笑数声,「你吓不到我,可是你捨不得这个女人吧?所以,你以為你佔了上风,实际上是你翻不过身来。」
「你想要怎麼样呢?」阮瞻的心裡是没有办法的,但表面上还算冷静。
「现在,放开我。」欣欣得意的看著阮瞻,「我给你一个机会,五分鐘内你给我滚到塔下来,否则我就毁了她的肉身,你就一辈子守著瓷娃娃生活吧。」
阮瞻直视著怨灵欣欣的眼睛,毫不犹豫的鬆开手。看他这麼痛快,欣欣倒有些意外。
「就那麼爱这个女人?还是特别自信?」她警惕的看著阮瞻。
「要滚就快滚,放心,我不会背后偷袭。以你的水平,还不配我用卑鄙的手段。」阮瞻把目光冷冷的停留在她的眼睛上,避免自己看到小夏的脸庞而又分神,「你最好记著,不要伤她一分一毫,否则你可能不怕灰飞烟灭,可外面那一百七十三个魂魄都要陪葬!我说到做到!」
欣欣慢慢向后退,白著脸不说话。
為什麼她没有遇到这样的男人?為什麼她爱的男人是那麼下流无耻,為了仕途可以牺牲一切,包括她在内?
这想法让她的心变得更加凶狠,想向这世界上的一切讨还公道。想毁灭所有的东西!
看她退到楼梯口,然后狂奔下楼,阮瞻心中徒然生出一股失落感,恍惚中以為小夏离他而去,一种说不出的疼从心底一直升上来,好像什麼东西被生生扯断了!他必须要救出她来,因為失去她的后果,他无法承受!
如果不是小夏把护身符绑在暗室的门把手上,避免那些怨灵从门边向他攻击,给他争取了解除符咒的时间。她也不会那麼轻易被附体。她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他当然可以这样的对她。
可是她去了哪裡?
这样想著,他四目环顾,驀然见到对面柜子前的地板上摊著一地的碎瓷片!
他的心剧烈收缩,一种说不清的恐惧油然而生。如果这些碎瓷片是存放小夏的瓷像摔碎后形成的,就证明她已经死了,那麼他要怎麼办?
他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蹲下身观察这些碎瓷,伸出手轻轻触著。一时有些不知道怎麼办才好。但就在这时,他听见一个细小的声音呼唤著他,让他猛的站起身来。
「小夏!」透过那模糊的玻璃,阮瞻看到小夏的瓷像好好的摆放在那裡。他立即把她握在手裡。放到唇边亲吻著,然后举著她平视,「现在跟我走,除非我死,否则没人能再伤得了你!」
「去哪裡?」小夏感受到他的爱意,一点也不害怕要面对的事情。
「到了收拾怨灵的时候了。」阮瞻说著,把小夏小心翼翼的放在上衣口袋贴近胸口的地方,然后又拿起阿百和马记者分别放进左右口袋裡,这才走出塔去。山林中。
一个高大的男人跌跌撞撞的走著。一路走,一路低声咒骂,正是万里。
不是他一定要在夜裡走这麼不熟悉的山路的,实在是有很重要的理由。首先,白天他要做猴戏给司马南看。其次,他还要根据那天风勇子说话的漏洞来调查龙大师的事。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好不容易打听到龙大师的下落,天色却已近黄昏。
阮瞻和小夏生死為卜,他要抓紧每一秒的时间,虽然要提防像上次一样忙中出错,但还是不能耽误时间,所以他只好大半夜往深山裡跑。
这位龙大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他為这个镇改了名字,在镇民的眼中,这等於是帮这个镇改了风水,因此把他当作神一样存在的人物。不过他极其神秘,年青人中,几乎没人认识他,就算是年长的人,见过他本人的也不多。
他就像是一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隐士。
古语说:小隐隐於野,大隐隐於朝。万里化妆,隐身,偷窃,跟踪,外加诱导式的问话都用上了,才查出龙大师是住在深山裡。
他从镇中出来,到山脚下时天已经全黑了。在山脚下的村子裡打听了一条道路,村民告诉他山上住的老人是个手工做木偶的手艺人,还劝他在村子裡住一夜,别大晚上的往山上跑。
他假意说过几天才上山去,现在只是打听一下,然后向回镇的方向走。等确定没人注意到时,他又循原路上山。此时一看他特意买的那块萤光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从地图上看,这座山不高,可是真正爬起来就知道有多麼不容易了。他路不熟悉,又不能找嚮导,偏偏今晚有点阴天,别说月亮了,连一颗星星也没有,所以他只能凭著以前玩过的野外定点游戏的经验,拿著指南针找寻道路。
他兜兜转转的走著,绕了很多冤枉路,凶狠的山蚊子隔著他的长衣长裤咬得他浑身是包,让他又痛又痒,直到接近午夜了,他还没找到龙大师的住处。可正当他以為自己就要掛掉的时候,前面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点光亮。说是灯光吧,却是流动的;说是鬼火吧,那火的光芒却是温暖的黄光,不是绿色的磷光。
不管是什麼,过去看看再说!
万里一咬牙,向著那些火光走了过去。
那是山林裡一片比较平坦的地面,万里看到火光时是站在一片山坡的高处,所以看著虽然近,走起来就不那麼容易了。近些再看,见那些流动的***后确实有一片房屋,佔地不小,黑漆漆的,看著像随便堆放的一堆巨大石头,感觉却像是一座坟墓。
最奇怪的是,***全在屋子外面,屋子裡面却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
是屋主人睡了吗?那為什麼要在屋外点灯?是防止野兽吗?可是这山比较小,根本没有野兽出没!
万里边想边走,只觉得脚下的路走起来很艰难,到处是齐腰深的野草,看来很少有人来这个地方,一条小路也找不到。正当他在想,路这麼难走,屋裡的人要怎麼出入这裡时,眼前的灯光突然没了!
只是一瞬间而已,***却毫无徵兆的全部熄灭了!
万里呆站在草丛之中,立即失去了目标感,四週一片漆黑,只听到草丛的沙沙声和风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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