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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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声敲门惊醒了沉思的李学之,古秘书在门口神情古怪地说:“李县长,孟秘书想见您,说是有事跟您汇报。”
李学之也是很奇怪,略一沉吟,说:“那你就请孟秘书进来吧。”
孟秘书笑盈盈地走进办公室,径直来到李学之的办公桌前,说:“李县长,您好。”
李学之也微笑着说:“孟秘书,你是稀客啊,请坐!”
孟秘书客气着,说:“不坐了,不坐了,张书记还在楼下的车里等着的。是这样,张书记想请您一起吃中午饭,说是预约好了的,那我上来请您下去。”
李学之摇摇手笑着说:“呵呵,本来是说着玩的,哪知道张书记当了真。我还有事,就不去了,请你代我跟张书记道个歉,我再亲自打电话跟张书记赔罪。”
孟秘书楞了楞,原以为李县长会很爽快地答应,而张书记的意思是非请不可,没想到居然拒绝了,急忙说:“李县长,张书记原本是想亲自上来请您的,是我毛遂自荐上来请您的,李县长您就给我个面子好不好?真要我一个人下去了,张书记还不骂我这点事也做不好?还得上来请您,就......”他为难地搓着手,脸也憋得通红。
李学之也觉得犯不着在这上面落张云生的面子,也正想看看请吃饭背后真正的目的,笑着说:“哦,这样啊,那我就给你面子,免得你挨批评!我把桌子收拾一下就走,好不好啊!”
孟秘书这才松了口气,说:“那我就谢谢李县长了。”
李学之跟孟秘书下了楼,却见棉麻公司王金龙的皇冠3.0停在花坛前,孟秘书径直带着李学之往皇冠车走去,见李学之面露疑惑,笑着解释说:“张书记的车大修去了,所以借了棉麻的车用用,张书记在车上等着您的。”抢上前几步,把车门拉开。
张云生满脸是笑地在车里挥了挥手,李学之一哈腰上了车,孟秘书顺手关上门,却没上车,司机小江也不用张云生发话,启动车就走。
张云生笑着说:“我知道你老弟不喜欢排场,就干脆请你到家里吃顿便饭。说实在的,我也算是失礼之致呀,你到黄县四年了还没请你上家坐坐呢!”
李学之也笑着说:“去家里吃饭呀,哎呀,张书记早点告诉我嘛,怎么着也该提点东西,哪怕是水果也好,第一次去你家嘛。叫小江绕去商场,我不能空手进门的。”
张云生哈哈笑了起来,亲昵地拍了拍李学之的手臂说:“老弟你见外了不是,能请到你已经很难得了,咱们就不要客套了。”话题一转,张云生又钦佩地说:“学之你还真有威信,刚才我在回来的路上接到彭必桂的电话,说是煅炼村的农民堵了轧花厂的门,你老弟三言两语就把那两百来号人给打发走了,放眼黄县,这怕没人会有这样的能耐喽!我当时还真急了一把,现在的农民都刁蛮得很,改革开放把他们的胆子也弄大了,什么都敢做!”
李学之皱了皱眉没说话,车也很快到了张家,进了院子,平稳地停了下来。
两人下了车,李学之站在院子里四处打量,不禁赞道:“张书记,你在洋楼可真气派啊!院子也很有境意,假山喷泉花草错落有序,美不胜收啊!”
张云生呵呵笑着说:“难得学之你这么夸奖啊,小儿这几年赶上了国家的好政策,做生意赚了点钱,硬要搞这么个洋楼让我们老俩口住,我还真不习惯,进屋坐下说话。”
这时舒腊梅从屋里出来,一脸欢笑,隔起老远就用夸张的口吻说:“哎呀,什么风把李县长给吹来了?真是稀客稀客,快进屋坐,我家老张说今天有贵客上家里吃饭,也不透露是谁,害得我老是犯琢磨,你比贵客还贵哟!”
李学之看着舒腊梅“满腔诚挚”,一想那次在棉麻她雌威大发,甩手而去的情景,可现在从她脸上是半点看不出,暗暗感慨女人真不“记仇”。于是冲她笑笑,说:“舒经理,打扰了。”
进了屋,好大个客厅,里面还有个人,李学之一看,组织部长易立宏!
易立宏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着伸出了手,握住李学之摇了摇说:“李县长,今天我们好好尝尝老嫂子的手艺,蛮不错的哩!”
李学之呵呵笑着说:“看来易部长经常品尝舒经理弄的好菜喽?那我今天可算是有口福了。”
张云生也笑着说:“都坐嘛,学之啊,今天请你来吃饭,没惊动其他人,只请了老易来作陪。”
舒腊梅麻利地给李学之端上一杯茶,说:“李县长,请喝茶,马上就可以开饭了。你们先聊着,我再到厨房准备准备。”
李学之说:“舒经理,真是麻烦你了。”
张云生假意不满地说:“学之你也太客气了,这是在家里,看得老哥起就叫腊梅一声嫂子,莫把职务那些虚玩意叫来叫去的。好不好?”
李学之窒了一下,说:“那就太麻烦嫂子了。”
舒腊梅拍手笑道:“哈,你是县领导,我可不敢叫你老弟,你叫我嫂子,我还得叫你李县长。你们慢慢聊,弄好了我再叫你们几个。”说罢进了厨房。
张云生拿出香烟先敬李学之。李学之笑着推掉了,说:“张书记说我客气,其实你更客气哟,明明知道我不吸烟,还递什么烟给我。”
张云生顺手把烟丢给易立宏,自己点上一支,笑着说:“学之,敬烟可不是一般的客套,那是对人的尊重。你不吸烟不觉得,我们这老烟民可不敢怠慢啊!”
易立宏连忙点头说:“老张说得对!哪怕大家都知道你不吸烟,可递烟时也要敬一下,那表示心里眼里还有你这个人存在。”他吧嗒了口烟笑着继续说:“这是我多年前亲身经历过的一件事,学之想不想听呀?”
李学之含笑点头说:“哦,既然是易部长记忆尤深的事,我肯定洗耳恭听了。”
张云生嘿嘿一乐,冲李学之说:“老易又开始说典故了,我都听了好多次,可每听一次我都用新体会,不知道老弟你听了有何想法?”
李学之也来了兴趣,说:“是吗?一个典故让张书记百听不厌,那肯定有他的道理了,易部长,那就麻烦你再说一次吧。”
易立宏又吸了口烟,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说道:“那还是八年前的事了,当时我是河堰乡的分管组织党委委员,县里要提拔一个组织部副部长,市干部处的孙处长下来考察,孙处长退休都五年了吧?”他看了看张云生,张云生点了点头感慨地说:“是啊,老孙现在享福喽。”
易立宏接着说:“当时一同考察的还有其他乡镇县行局的其他干部,我也是其中一人,说实在的,当时我并没什么优势,人也很年轻才三十六七,跟学之差不多吧。虽然是例行考察,我还是蛮激动的,毕竟领导把我列入考察行列,也是对我莫大的鼓励,八九年说实在的干部们都还清贫,可我咬牙买了盒市面最贵的烟三五牌,花了我整整十二元!我自己本身也吸烟的,可一直吸一元三角的莲花牌,呵呵,现在市面都没了这种烟了。一同考察的六七个人都坐在县组织部办公室,一个一个轮着进去,我排在最后,说实在的那心里什么滋味都有,忐忑不安啊。好容易轮到了我,一进门,虽然只有孙处长和两个其他考察人员,我却慌了手脚,强自镇定着情绪想来个处事不惊、荣辱不宠,可在掏烟时还是出了差错,把自己抽的莲花牌摸了出来。”
听到这里,李学之也不禁露出了理解的微笑,张云生更是哈哈笑出了声。易立宏倒是泰然,说:“那我得赶紧换啊,一只手捏着莲花牌,另一只手就在身上到处摸,三五烟摸出来了,汗也出来了,可那烟还没开封,就现又开封,我偷眼看了看,孙处长沉着脸抿着嘴没表情,旁边那两个人虽然没笑,可眼神里尽是笑,要不是忌惮考察工作的神圣性,我只怕他们会笑翻天。好容易把烟拿了出来,就先敬孙处长,可我又猛然想起孙处长不抽烟的,可递出的烟总不能收回去吧,孙处长说全市都晓得我不抽烟你还敬什么烟?我连忙说我知道您不抽烟,可我还是要敬您。他不接,我就把烟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再分别敬了其他两人。半月后,我懵懵懂懂就任命了县组织部副部长。”

张云生笑着说:“但是任命一出,很多人都不解了,怎么老易就上去了呢?当时县里没什么人看好老易的。只知道市里的孙处长对老易考察后评价相当高,县委也就做了任命老易的决定。”
易立宏缅怀地说:“等后来老孙退休了,我去他家看望他时,不禁问起了当年的事,老孙笑着告诉我,就是当时敬烟敬得好,前面几个人都晓得老孙不抽烟,就没敬烟,只有我一个人敬了,老孙认为我心里有眼里领导。如此而已!”
张云生笑着对李学之说:“其实不是区区一根烟决定了一个人的政治命运,大家工作表现能力都差不多,当然是心里有领导的人上喽!当年跟老易一起被考察的人不到如今都还没上。”
易立宏瞅了瞅李学之,微笑着说:“呵呵,说了半天烟,其实就是说做人了,我是比较随和小翼(小翼就是小心翼翼)的人,才得了这样的便宜”
李学之听完后才知道竟是个黑色幽默,说实在的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却被易立宏之流当做了经典,看来这易部长提拔干部也就是这样的原则了--心里眼里有领导的就上!看来这易部长要教人怎么圆滑为人了。他摇着头笑着说:“听得我心里也直着急呀!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看来我也得打开眼睛行事了。”
张易都是精明人,怎么听不出话中意思,张云生眼睛一瞬,易立宏话题一转,笑着说:“听老张说,学之去省城给棉麻公司解决了大问题啊!不但挽回了储备棉任务,还超了五百吨!学之是福将,一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
李学之说:“张书记交派的任务,可不敢马虎,幸不辱命啊!”
张云生连忙说:“学之老说见外的话,老易,我还没告诉你,这次是学之把自己的身体健康压了上去呀。那省纤维所的什么科长想好酒再谈储备棉的事宜,学之一人喝两人的酒,硬是把那科长灌得不行了,承认喝好了酒,在酒桌上就答应学之的要求。学之可是酩酊大醉啊!”
易立宏呵呵一笑,竖起大拇指说:“学之,有气魄、有策略!在饭桌上觥杯交错中搞定对手,佩服佩服!可还得爱惜身体呀。”又似乎有点气愤地说:“我看棉麻省办事处的人蠢得很,为什么不用白水代替白酒嘛,眼睁睁看着李县长喝醉。”
李学之说:“既然诚心求人办事,我们自己总还得拿出点诚意来嘛,再说纤省维所也不是有意刁难,棉麻公司要在商品品质上下点工夫了。今年我拼了一醉完成了储备棉任务,可明年后年呢?总不能年年让我去醉上一次吧?说心里话,我这回醉酒之事也不是什么光彩举措,虽然跟县里争回了利益,可实在有损政府形象,一个县长靠拼酒来获取同情,简直是笑谈!棉麻公司的改革势在必行啊!”
张云生赶紧说:“学之,可你在电视上怒斥无良奸商,那形象可光辉高大得很,我听得是热血沸腾,真恨不得也去怒骂那汉奸小人!”
易立宏也肃然地说:“是啊,李县长确实是一身正气,那番话维护了我们中国人的尊严,捍卫了咱中国人的权益!现在黄县人民谁不欢欣鼓舞,谁不津津乐道?都说李县长是爱国爱民清正廉明的好党员好领导!”说着拿眼睛睃了一下张云生,这一睃却满含醋意,这样博名声获名气的机会谁不想得到呢?而且这样只动动嘴皮子就行,说不定换个人比李学之说得更有气势、更掷地有声、更充满爱国正义!
李学之在他们的歌功赏德下再也受不了了,连忙告饶说:“张书记、易部长,你们别再夸奖了,我这点子事真是鸡皮蒜毛,不值一提。而我确实也不想哗众取宠,谁知道杨...有个记者在暗中拍摄呢?”
张易听到一个“杨”字,迅速对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一个人:杨灵欣!可他们又不解了,记得当日看新闻时并不是杨灵欣现场报道的呀?难道是杨灵欣故意隐瞒或是其他原因?
张云生飞快地整理了下思绪,说:“学之在电视上露脸也是咱黄县的荣誉嘛。眼瞅着又是一年过去了,新的一年马上来临,我们黄县在98年肯定会有番大变化啊!我们的老书记在黄县兢兢业业八年寒暑,眼见得就要去市里,想一想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李学之心里颇为不安,导致老书记提前离开黄县的始作俑者就是他本人,不由轻叹一声说:“是啊,八年了,说走就要走,谁又舍得呢?”
张云生哈哈一笑说:“我们两个人今天的身份都很奇特呢,你是代县长,我是代理县委书记,,还有老易也快成为县委副书记了,市委已经明确表态让老易接我的职务,未来黄县的一、二、三把手齐聚一堂啊!”
李学之谦逊道:“我能不能转正还得两会换届才知道,现在说为时过早啊!”
张云生心里恨恨地说:要不是顾老板再三强调稳定过渡,不要节外生枝,我就能让你转不了正!可脸上还是笑容灿烂,说:“以你学之在 黄县的威望,换届当选是众望所归啊,何况你还是省里树起的模范,我说你是铁定能转正啊!”心里却一阵伤感:明明自己极度憎恨厌恶这人,却还得为了他能顺利当选县长到下面做工作!
易立宏似乎察觉到张云生隐藏在心低的情绪,笑着说:“老张你这县委书记不也是市委铁定了的啊!都是为人民服务,都是为黄县的发展,什么岗位都一样啊!我倒是战战兢兢,自己水平有限,怕是做不好啊!”
听了易立宏的话,张云生还是忍不住得意着,踌躇满志地说:“老易的话在理,黄县这么些年确实落后兄弟县很多了,该大刀阔斧来一番动作了!黄县虽然物产资源匮乏,但水陆交通方便,适合大力招商引资,只要我们政策适当,步调一致,应该很有希望的,何况还有魏华这门路多的能人,前景是美好的!学之、老易,以后我们要紧密团结,尽心尽力才行啊!”
李学之听了张云生的话也不禁动容,可一想到刘明亮之事却又暗自心惊:明明已经在背地里搞鬼还装出一副精诚团结之相,可谓是心机深沉,看来今天的饭并不好吃,他是想拉拢自己了。
于是说:“张书记的话很鼓舞人心,虽然换届还没进行,可未雨绸缪也是理所当然的。我认为黄县要发展要前进,的确与县委县政府班子团不团结、步调一不一致有决定性关系,能不能坚持原则,能不能政风廉洁则摆在了最前提。如果不把干部队伍纪律化规范化,我看其他都是空谈。现在政府威信不高,凝聚力不强与干部队伍自身有莫大关系!”
易立宏在一旁听了两人的话,不禁啼笑皆非,县长大谈作风纪律,而书记则一心想着政务,这不错位了么?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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