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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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林市委常委会,顾同喜坐在他坐了三年的主持席位上,低着头看着各部委办提交上来的材料,表面上很专注,其实内心很纷乱,他时不时拿眼角余光觑视坐在他左边的曾红庆,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次常委会拖延很久了,不管是市委这边还是市政府那边,都积压了很多要决策的事情。顾同喜又瞟了瞟坐在右边的孙超林,发现孙超林一副很悠闲的模样,心里感慨道:还是当副职好,要操心的事少而且不担任何责任。
事情处理得还是蛮快,一些事在提交上来前基本已经由分管的副书记和主管的副市长通了意见的,在常委会上讨论也基本是走个过场,显得市委重视,下面执行起来也顺利点。顾同喜还是很满意自己的驾御能力,在市委常委会上,很少出现为了某件工作而发生争执的,能提交到常委会上的问题都在下面平衡调节好了,大致统一了意见才讨论,如果分歧很大,顾同喜宁可压死也不会在常委会上讨论,一把手连这点威严也丧失了,那在市委的地位也就岌岌可危了。他不禁又瞟了曾红庆一眼:那黑瘦的半老头似乎在很仔细地听着其他常委们的意见,鬼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在筹划怎么取自己而代之吧?前两年他还很低调,可现在却事事冒头,只怕以为羽翼丰满了,可以跟我这书记抗衡了吧?几次坐在一起商量黄县的事,他话虽不多,可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在支持李学之,如果因为李学之是关浩然的人就想做人情,那就大错特错了!
时间过得很快,该通过的事通过了,该表决的也表决了,想说的话大多也说了,是时候一把手做总结了,开了四小时的会,很多常委已经露出了疲倦的神态,屁股在座位上扭来扭去,也开始东张西望,似乎只想快点结束会议。
顾同喜抬起头,很威严地看着在坐的人,等众人的目光全部汇集后,才缓缓地说:“会开了很长时间了,大家很辛苦。今年第二季度全市的工作进展情况还是很好的,这与大家的努力的分不开的,成绩很明显,可问题也不容忽视。我特别想提出来的,就是黄县目前的情况。”他这么一说,常委们都露出了奇怪地表情,大家都相互地交换着眼色,心里疑惑着,黄县的问题是会前没有的议题,可顾同喜为什么会突然说起呢?
顾同喜接着说:“今年黄县似乎成了南林的焦点,才短短几个月就暴露出了很多问题,很严重的问题。我想同志们也都心里清楚,很多问题在暴露前是毫无征兆的,市委也是毫不知情。一个县委副书记被立案了才不几天,又把一个局党组全拉下了马,涉及的副科级已上干部多达二十几人,连省里都很关注,我们市委面临的压力很大,也弄得黄县人心惶惶,如临大敌。我就不禁在想,是我们市委看走了眼,还是黄县已经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呢?黄县今年引进资金一亿多,正是全力发展县域经济的好时期,有望甩掉戴了几十年的贫困帽子,可就在这节骨眼上,有人兴风作浪,搅得黄县不安宁,用心何在,目的何在?那些个投资老板会被吓跑的,原因就是你们黄县问题太多 ,不放心投资嘛!黄县的班子让我很失望!”他用手指不停地戳点着桌面,借已加重语气,说到最后,已经声色皆厉!
曾红庆借着顾同喜停顿之时说:“顾书记,我来说两句。”也不等顾痛惜表示什么,径直转脸看着其他常委们说:“顾书记的担忧很必要,说了我心里的话。我也认为,黄县的新班子的存在着很多问题!”
顾同喜本是很恼火曾红庆半路插话,可没想到竟然是表了支持意见,他原本紧绷着的脸也松了点,但听下去就感到曾红庆的话走了味。
“黄县这两件惊动省委的案子都是陈年旧案,虽然影响不好,但我认为挖出了组织里的腐败分子,让人民群众看到了我们反腐到底决心,也符合省市大力倡导勤政爱民、严厉打击腐败的精神,是大快人心之举!”
孙超林见书记市长步调不一致,急忙解围说:“顾书记和曾市长的话,都是认为黄县县委班子存在问题,我也深有感触,县委班子的执政能力直接影响到一个县的发展,我个人认为市委有必要采取行动,针对性地去解决问题。”
顾同喜不想在会上与曾红庆发生面对面的争执,又总结性地说了几句,手一挥宣布散了会。
第二天上午,顾同喜召集副书记们开书记会,他要在书记会上把黄县的问题定一个调。在书记会上,顾同喜没有转弯抹角,一上来就直切主题:“今天请你们来,还是要说说关于黄县县委班子的问题。大家先说说自己的看法。”
曾红庆当仁不让地第一个发言,他微笑着说:“黄县的新班子确实问题不小,黄县提前换了届,在换届前原本呼声很高、民望很高的代县长李学之就差点落了选,我记得他仅仅超过法定票数十几票。这就是个很不正常的现象。前不久李学之又因为精简机构的事挨了处分,是黄县班子内部的问题才造成了成百被精简下来的人员集体要到市委来示威!为什么会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无非就是县委书记张云生在玩弄权柄嘛。他张云生这样做就是在给县长李学之的工作上出难题,当然他如愿已偿了,李学之被市委处分了嘛。黄县班子不团结的问题已经暴露了出来,但我认为李学之同志是坚持原则的,有问题也要从张云生同志身上找,他是一个老同志老党员了,姿态要放高点,李学之同志年轻,工作经验少,做为老同志是要耐心帮助的,他反倒层层设阻,心胸未免也狭小了点。”
曾红庆的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孙超林只得说:“我认为有问题要从多方面找原因。李学之同志是非常讲原则的,但也不能说他没缺点吧?”
曾红庆尖锐地说:“孙书记,李学之同志不是圣人,当然有缺点,谁能无过呢?”他这话一出,马上冷了场,其他几个副书记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愿意在这节骨眼上说话了。
顾同喜冷冷地说:“黄县班子有问题,绝对不是某个人某件事上的问题,现在我们的主要精力应该放在发展经济,放在改革开放上,而不是只顾着眼前去斤斤计较!李学之这个同志是个好同志,但我认为他不适合在一级政府当任主官,他的兴趣不在如何带领人民群众发展致富,更多的精力用在了其他。从他代县长到现在,黄县大大小小被他撤了不下二十人,被抓的人也不少,所以很多人议论,李学之同志不是黄县县长,倒象一个卫道者!”
曾红庆笑着说:“李学之同志的政治性强,能深刻体会省市的主要精神,坚定地执行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如今全国上下大力反腐倡廉,他在这方面就做得很好,黄县的几件案子查处的都是贪官污吏腐败分子,揪出了党员干部队伍里的堕落分子,为国家挽回了巨额损失,为人民群众声张了正义,这样的党员干部不优秀,我看就没有优秀干部了。这样的干部不适合当任政府主官,那要什么样的人来当任呢?反观张云生同志就在这方面反映迟钝了许多啊。他在黄县工作了二十几年,也是从基层一步一步干到了县委书记,一些事他就没察觉、看不到?他曾经在黄县任了三年主管人事干部的县委副书记,可以说这些被查处的领导干部基本是经他手提拨调整上来,我认为他在用人方面问题不小呢!”

顾同喜一时无语,他何尝不知道张云生问题不小呢?就是因为张云生问题多才不得不要把李学之挪开,如果任由李学之搞,迟早张云生要出大事,不禁又痛恨张云生成事不足,半晌才说:“你们其他人还有什么不同意见和看法,都说说。”
副书记黄远山谨慎地说:“黄县毕竟是刚搭的新班子,也许还在相互适应。总要有个磨合期嘛。是不是再看看他们今后的表现呢?”他这么一说,其他副书记也纷纷说了几句磨棱两可的话,反正最后该怎么搞,是你们书记市长的决定了。最终没有任何结果,草草收了场。
顾同喜算是彻底明白了曾红庆的意思,是铁了心要保李学之的,只得打电话反复交待张云生要谨慎行事,要他努力与李学之搞好关系,免得再生事端。
曾红庆却在电话里告诉李学之说:“学之啊,这两天市委专门在常委会和书记会上讨论了黄县的事,对你们黄县县委很是不满意。顾书记三番几次提出你不适合当任县长,要把你调整位置,我虽然反复为你努力争取,可到底个人不能代表组织啊。你也知道,张云生是顾同喜一手提拨的爱将,局面对你非常不利。”
李学之没想到最终结果会是这样,他说:“曾市长,我是坚持原则一心为了黄县,却没想到会有如此结局。既然是组织决定,我只有服从。可我在黄县一天,在县长职位一天,我都会努力做好我分内的事情。”
曾红庆说:“学之,你也不要太悲观,不是没挽回的余地,就看你能不能尽快找出张云生的问题,如果把张云生搞下来,我想市委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毕竟你还有关省长的支持嘛。还有一件事,我听说张云生有个儿子叫张大辉的,是不是搞了个什么公司?公司性质是什么?”
李学之说:“是有这么回事,这公司以前是挂靠在黄县县政府的,现在成立了开发区,又挂靠在了开发区,性质是私营公司。”
曾红庆说:“你要注意这个公司,我听说这公司在黄县贷款四千万在倒腾地皮。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你要仔细查清楚!”
李学之惭愧地说:“果真有此事?都传到市长那里了,我这在黄县的还不知道,他们的保密工作还真做到家了。这里面肯定多少有问题,那个公司仅仅几十万的注册资金,怎么有能力贷款四千万呢?”
曾红庆无声地笑着,说:“那你去弄清楚吧,你在黄县好好干,千万被灰心泄气,我是全力支持你的。”
李学之马上找魏华了解情况,魏华虽忙还是第一时间赶到了县长办公室,进门自己倒了杯水说:“李县长,什么事这么急着叫我来呀。”
李学之说:“还记得上次水泥厂上生产线找工商银行贷款的事吗?”
魏华哼了一声说:“不就是水泥厂从前欠了贷款没还嘛。这些人眼光短浅得很,企业如果不发展,又怎么能赚钱还贷呢?”
李学之说:“鸿发公司最近有什么大举动,你知道点不?”
魏华唉了一声说:“我的李县长,你还不知道我忙得脚不粘地啊?说真的,刚开始你把我分管的权利全给了我,对我那么信任寄予了那么高的期望,我还真感激零涕,没想到原来你是给你自己减轻工作负担,什么事都我自己拿主意,已经心力交悴,哪还有心思去注意鸿发公司,都归张主任去管了,鸿发已经挂在开发区了的。”
李学之说:“那鸿发公司在县里几家银行贷款四千万去炒地皮,你也不知道喽?”
魏华惊讶地说:“不会吧?那鸿发公司有多少资产做抵押啦?银行里现在没担保没抵押是不允许贷款的,难道是张云生施了压?四千万不是小数目了,我是真不知道,那张大辉胆子也太大了吧?”
李学之说:“先不管其他,到底鸿发是不是贷了四千万的款,这才是关键要搞清楚的。”
魏华想了想说:“那我自己去问问张大辉,应该可以问道结果的。”
李学之说:“好吧,你去找张大辉,我则去找找银行有关人员问问情况,虽然瞒得过绝大部分人,但银行里的人应该还是有知道情况的。”
魏华从政府楼出来,直接去了小都会,得知张大辉去了市里,好象是去魏民处有什么事,魏华又给魏民打电话,果然在大都会的,魏华心想张大辉敢贷款四千万炒地皮,只怕与魏民有关系,就问:“哥,我听说张大辉贷款四千万炒地皮,是不是你怂恿他搞的呀?”
魏民笑着说:“还是我弟弟聪明,一猜就中,不是我牵头,他那小子能有这么大本事?包他赚钱的大买卖!”
魏华说:“那你叫大辉听电话吧。我有话跟他说。”
张大辉工魏民手中接过电话,说:“魏县长,有什么指示直管吩咐!”
魏华说:“你小子,做那么大生意也不告诉我,怕我分红么?”
张大辉嘿嘿直笑说:“看你说的,是你大哥叫我低调点的呀,再说黄县那地邪,如果知道我贷款四千万,那流言蜚语不晓得好多,我懒得听我爸说我。”
魏华呵呵一笑说:“你小子也真有本事,鸿发公司才有多少资产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贷得到四千万,耍了什么手段呀?”
张大辉留了个心眼,敷衍着说:“唉,我找了好多地方才找到担保人,现在的银行精明得很,我还以为用我爸的面子就行了,那晓得不吃那一套,还差点误了你哥的事!这好事是你大哥介绍我的,真赚了大钱,我不得少了你的一份。没你帮我,我哪可以当鸿发的老板嘛!”
魏华将信将疑地又给李学之打电话说:“李县长,张大辉确实是在黄县贷了四千万的款,但我问他是怎么贷的,他语言忽闪,只说找了担保人,却没说明白具体是谁的担保。”
李学之皱着眉毛,说:“看来还得从银行具体办理贷款的人入手才知道,我这就安排人去打听清楚。魏华,开发区这几天老是有拆迁户到政府来告状,我对你的能力是很信任的,我请你赶紧妥善处理好,拆迁户为了咱黄县,连自己住了多年的地方都腾让了出来,我们政府可不能过河就拆桥,一定要让拆迁户满意,不能亏待了他们。”
魏华叫苦不迭地说:“李县长,还有人去告状啊。我可真的拼了全力去为他们争取最大的利益了,开发区一共有一百二十一户要拆迁的,我跟有关部门的技术人员一家一家的估算,都是他们在心甘情愿的情况下签了拆迁合同的,怎么就还有人要告状呢?有的人我不好说得,自己的利益受了侵害他们叫苦告状是应该的,但有些人是得寸进尺,明明是按照规定补差的,他还嫌少,总以为我们贪了占了,其实是他们自己的私心在做怪,不占便宜不罢休!”
李学之说:“那也得做通工作,不怕费口舌,一定要让他们心服口服,你也说了,绝大部分都是心甘情愿的,闹事想占便宜的还是个别的户子嘛。一定要心平气和,不能耍态度,不能因为是群众的问题就忽视,越是这样越好重视,要用我们政府部门的真心诚意去感动群众,宁可我们自己挨骂,也不能让政府去承担骂名!”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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