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回 离相府镖师悲伙伴 梨花林石衿战洛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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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洛晨走脱,刁全含恨,直接将灯影给卖了出来,原来灯影算盘二人分别前往相府和司徒府告发洛晨,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洛晨脱逃,他们二人反倒成了众矢之的,最后灯影引刀自刎方才将此事了结,老方等人悲痛不已,算盘则心神剧震,失魂落魄,径离相府,不知去向。
老方与磨盘,喜蛛,铜镜自行离开相府,此时天色已晚,长街空荡,一行人走走停停,心下满是灯影挥刀自刎的情景。这一队镖师本有七人,此时死了药匣,折了灯影,又失了算盘,背后春秋盟势力再大,也不过江湖帮派,又怎会为了区区几名镖师与当朝官员动起干戈?
思虑至此,老方顿觉心灰意冷,连为兄弟报仇之心都消去了几分。回头望去,但见铜镜,喜蛛,磨盘三人也同样面色黯然,心下悲伤更甚。喜蛛见老方看向自己,心中一痛,不由说道:“大哥,我是不是不该救那洛晨,若是我不救他,纵然咱们什么都得不到,也断不会送了灯影的性命……”
老方慢慢转过身,朝着城外的方向走去,一面走一面说道:“那你后悔在院里放出隐蛛烟么?”
喜蛛一愣,思虑良久才慢慢摇头,脸上尽是决然。老方惨然一笑,随便找了个街边角落坐下说道:“我也不后悔,而且此事虽是算盘灯影出卖洛晨在先,但若不是我经常露出避世归隐的心思,他们也断不会如此上心,以至于走错了路,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我害了他们……”
一旁的铜镜瞥了老方一眼:“是他们自己害了自己,与大哥你有什么关系?大哥又何必把这整件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老方双目通红,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说话的铜镜:“你的意思是,我想归隐,我的兄弟想帮我,所以他们就该死么!”
铜镜不为所动,神色清冷,良久才缓缓开口:“大哥想归隐无可厚非,兄弟们想帮忙也属常情,但他们错就错在不该卖友求荣!我不管洛晨是什么逆犯,什么巨盗,我只知道他铲除内奸,救过咱们所有人的性命,到头来算盘和灯影却为了一时意气以怨报德,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老方猛然抬起头,却见铜镜神色虽冷,眼中却已有泪光,气势登时弱了下去,喃喃说道:“你说的没错,洛晨是咱们的恩人,朋友,却被我的兄弟出卖而遭此横祸,就算咱们把所有人都赔在里面,也必当保洛兄弟周全,此时只死了一个灯影,咱们俱都无恙,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说着,老方慢慢起身,用力地将脸上的泪痕抹干,一面朝着城外走,一面头也不回地问道:“喜蛛,你应该早就看出咱们之中有人想算计洛晨了吧……”
喜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两个月以来,你一看见洛晨的那把剑就挪不开眼睛,我还以为你想要贪图那把剑,故而还暗中提醒过洛晨,谁知到最后事情会闹到这步田地……而且我也未曾想到,竟会是算盘和灯影二人……”
老方苦笑一声,意味不明地说道:“走罢,先去城外乱葬岗等着,等灯影出来,给他好好葬了,随后咱们就去找到算盘,也不在春秋盟里干了,随便找个小城小村,走走小镖,干点小买卖,也差不多了,这十几年下来,太累了……”
一行人默然向城北走去,长街之上家家关门闭户,更兼夜风凄紧,真个无边萧条。四人满怀心事,触景生情,自不愿多留,个个加紧脚步,朝着城北而去。
过不多时,一道道矫健身影从房顶略过,手持利刃,顺着老方等人离开的方向追踪而来,原来春秋盟中早知晓今夜之事,不但不予维护,反而欲要除了老方等人,借以保全财路。此时这一众刺客悄然无声,急速而行,径奔北城不提。
先不说老方一群人命悬一线,单道这石江石衿父女二人送走了刁全姜老等人,又将郭石平枫安排在府中,将那剩下的烤全羊散给府中仆役,随后照旧来在书房之中闲谈,直到外面来报关了府门,父女才急忙来到石衿别院,二人才踏进院中,早有一名婢女慌慌张张地跑来说道:
“老爷,小姐,那位公子不知怎么,从水池里跳出来,拿着一把剑正发疯呢,姐们们都不敢靠近,生怕给伤着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原来,石衿将洛晨带离前厅之后,想着若是那烟雾散了,姜老找不见自己必定起疑,故而也不朝府外走,反而来在自己别院之中,本欲将洛晨放在梨花林深处的精舍里,可那时洛晨气息微弱,浑身滚烫,犹如一块火炭一般,石衿怕他有事,故而将洛晨放在精舍前的水池中,黑毛不愿离去,也随之跳进水池。
一切打理妥当,石衿心中终是担心生变,故而又在池水之中滴了一滴自己的血,这血咒之血自能阻隔灵力,且洛晨气息微弱,黑毛也没强到哪去,登时被那血气给遮了个严严实实。随后石衿回到厅上,佯装一直护在石江身前,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父女二人沿着林中小路来在精舍之前,果见洛晨浑身湿透,面色狰狞,手持飞沙剑四处乱砍,呼喝之中大有悲愤伤痛之意,旁边虽有黑毛鸣叫不已,然却只能压制片刻,转瞬之后洛晨又会仗剑发疯,嘴角鲜血并眼角泪水一齐流下,疯癫之中却又含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孤独悲戚。
“哈哈哈哈,三月风暖催柳杨,快马加鞭指龙骧,乘云不知惊风狠,天真何以道炎凉?莫逆出口伴酒肉,刎颈不离女子香,无权无势无经纬,义薄云天也凄凉!”
洛晨之前几乎被姜老打死,郭石平枫二人袖手旁观之态被洛晨尽收眼底,心下如坠冰窟,万念俱灰,登时引动心魔,杀念恨意齐出,此时洛晨本心被郭石平枫所伤,故而竟无力抵挡那满心魔念。只是他在方圆村中被那神秘人伤了本命界,眼下那心魔受本命界伤势所限,因祸得福,这才让他挣得一丝生机。
石江虽不明就里,但也知洛晨此时必然十分凶险,正要上前劝说,却被石衿拦住:“爹爹,此时洛晨周身杀意纵横,而且身负灵力,您根本制不住他,这么多人在旁围观,只怕引他烦躁起来,反倒不好,父亲这会只带着众婢女到林外等候,女儿自有办法。”

一听女儿要独自与洛晨待在这梨花林中,石江面上顿有担忧之色,石衿见状说道:“爹爹,此时这么多人在这才是真的凶险,洛晨一个失手便是一条性命,众人之中只有女儿略知修真法门,只消众人退去,待他稍稍安静,便能成功,如此不进不退,却是难成!”
石江略一思索,知道女儿说的有理,狠狠一叹,大手一挥,与众人退出到梨花林外,只留下石衿与洛晨在精舍之前。这二人一个翩然而立,一个状若癫狂,石衿也不说话,周身血咒暗运,死死地盯着洛晨,黑毛本性通灵,这会也不出声打搅,只戒备地趴在一旁。
洛晨被心魔所制,对于灵力的感知却不减反增,这边石衿才运起血咒,洛晨一双冰冷的眼眸已然看了过来,飞沙剑发出一阵嗡鸣,举步就朝这边走来,石衿定睛看去,只觉得洛晨神色来回变幻,时而思念,时而憎恶,时而欢喜,时而悲伤,种种表情虽是平常,细看时却又森然可怖。
心魔控人心神,皆是以从前种种经历为引,此时在洛晨眼中,眼前之人一会是蓝心,一会又变成郭石平枫,一会寂真人,一会是父母双亲,来来往往无休无止,洛晨的心思越是随之而动,紫府便会越发混沌,到最后万念消尽,便如同行尸走肉,心魔便可取而代之。
石衿虽不知洛晨心中所想,但看见洛晨神色恍惚不定,就知道必然没什么好事。方才她在石江面前那般自信,只不过是装装样子,实际上心里对于如何解救洛晨并无半点头绪,但见洛晨缓缓走近,只得先出手将他打晕,令其不再发疯,等到他再次醒转,说不定就好了。
心下思虑至此,石衿步履迈出,飘然迎上,手掌之间血色暗生,已然拍向了洛晨的肩膀。谁知洛晨原本变换不定的神色忽然阴冷无比,杀意纵横,飞沙剑倒转而上,这一剑扫过来,竟是要把石衿的手给生生砍断!
石衿身上血力充盈,灵巧地一躲,随后一柄锋利短刀便出现在手中,迎着洛晨的剑刃便攻了上去,洛晨面带哂色,哈哈大笑,坠星剑谱中绝命剑法施展开来,这套剑法从头到尾尽是杀人招数,并无一丝花哨,石衿所用不过寻常武艺,如何敌得过,登时险象环生,洛晨一面逼进,一面朗声说道:
“凶犬倚门不得入,瘦肉三斤转做奴,世上安有真忠义,不过金银与前途!”
洛晨口中每说出一个字,便向前走一步,手上长剑也随之打出一招,此时一首诗说完,洛晨已然前行二十八步,打出二十八招,招招不离关元穴,谭中穴这些致命之处,只是每当可取石衿性命之时,长剑总会缓上那么一丝,只划出一道浅浅伤口,让石衿得以勉力支持。
如此又拆了十几招数,石衿已然被逼到了精舍旁边的角落,无处可退。她实是未曾想到洛晨竟会有这般实力,自己能在不用血咒的情况下缠住姜老,可是眼下拼尽全力,却依旧被轻松制服,真不知道为何洛晨在前厅之时为何要手下留情。
石衿本就是勉力支撑,这会一分神,登时被洛晨抓到了破绽,飞沙剑带着灵力长驱直入,刺向石衿胸口膻中穴,这一剑凌厉狠辣,绝无回还之意,眼看就要取了石衿的性命,谁料就在这个档口,一声极为尖锐的猫叫忽然从洛晨身后传来。
“喵!”
洛晨原本冷酷阴森的表情登时因为痛苦而扭曲,飞沙剑落在地上,砸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只听洛晨口中发出阵阵哀嚎,捂着脑袋跪在地上,筛糠不止。
原来之前这心魔藏于紫府,半隐半露,故而黑毛的叫声并无甚作用,而此时全神贯注对付石衿,黑毛又忽然偃旗息鼓,故而心魔得意之下,早把它晾在一边。这会黑毛忽然绕回来,拼尽全力猛地一叫,心魔猝不及防,被夜星子的破邪之音迎头痛击,立时痛苦不已。
石衿见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运足力气,素手血色缠绕,狠狠地朝着洛晨的肩膀劈了下去,这会无论是洛晨的本心还是心魔皆已受创,在没有力气抵挡石衿的攻击,只觉得肩膀一痛,随后两眼一翻便昏了过去。
“呃……”
石衿身上已然被洛晨刺出数十道细小的伤口,鲜血染上衣裙,方才力战还不觉得什么,此时一松下来,顿觉浑身刺痛,连走一步都十分艰难。站在原地喘息了足有一炷香的功夫,石衿才缓缓走进精舍,先把被割破的衣裙换了下来,这才走出梨花林。
石江见石妗走出,神色如常,心下大定,急忙问道:“女儿,那洛晨如何了?”
石衿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他本就被姜老打成重伤,我与他缠斗片刻便出手将他击晕,因怕父亲担心,所以先出来通报您一声,您明日还有早朝,这会洛晨已然消停了,您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女儿左右无事,晚些睡也是无妨。”
别看石江在朝堂之上心思敏捷,可是一遇到自己这宝贝女儿那却是半分心眼都没了,当下笑道:“也好,今日府上这么多事情,想必你也累了,洛晨就先扔在精舍里,小子皮糙肉厚,量也死不了,倒是你要早些休息才是。”
石衿闻言,盈盈施礼,俱都应承下来,待到送走了石江,才又返回精舍,命婢女将洛晨抬进精舍休息,这群婢女此时才得以近观洛晨,见他脸上虽有血泪,然长相清秀英俊,倒也十分耐看,故而不但不觉麻烦,反倒像得了什么新鲜玩意一般,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这边石衿见洛晨呼吸平稳,也就放下心来,独自回去别院闺房。她修行血咒,体内血气充盈,洛晨划出的伤口又都极浅,此时已然近乎痊愈,石衿只把被血污了的衣服换下来,便自去睡下不提,这正是“道心复明魔心起,魔心起处万界生”,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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