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回 穷推敲难解乱迷局 封兵长洛晨服军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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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云匡将那鞑子头目尸身带回土城,交给大将军左涛查看,左涛细细查问来龙去脉,唤项老验尸,发现这尸身多半是被北蛮巫术灌体,故而力大无穷。左涛虽心思缜密,但一时也看不出北蛮有何目的,兀自冥思苦想,云匡命洛晨先行退出帐中,自在内里等候不提。
即使此时天降大雪,军中操练依旧照常进行,云匡城外遭遇鞑子,折损军士的事情也已在军中传开。虽然夜巡军士上午可以不进行操练,但洛晨还是来在校场之中,牧岚只看了他一眼便命他入列,一时间天色昏沉,大雪纷飞,校场之上无一人言语,只有枪尖破空之声飒然传来。
待到上午操练罢,众军于场中暂做休憩,牧岚匆匆离开,早有军中百姓送来咸面饼和清水给众人分食。这边池萝拿着面饼凑到洛晨旁边,低声问道:“你们昨夜究竟遇到了多少蛮兵?我打听过,之前城中军士外出巡逻,别说折损了,连个挂彩的军士都没有,怎么这次忽然折了这么多?”
洛晨看了池萝一眼,咬了一口面饼说道:“没多少,我们一百人,遇到了五十多名蛮兵,然后蛮兵全灭,我们一百人折了二十五人,云将军把那鞑子头目的尸身带了回来,带我去大将军帐下禀报此事,项老也来验了尸体,说是那尸体上有北蛮巫术的痕迹,至于其他,此时尚无定论。”
池萝淡淡地瞥了洛晨一眼,嘴边浮现一丝笑意,他大可不必说得如此详细,只需一笔带过,自己也不好再去细问。可是这他却偏偏将敌我数量,还有回营之后的去向都说给自己听,真不知这人到底是用人不疑还是胸无城府。
心下将洛晨方才说的话简单理顺一番,池萝方才缓缓说道:“此前军中派出巡逻的队伍来来回回这么些次了,并未听过谁受伤,更别提身亡,斩杀鞑子就如砍瓜切菜一般,你们这一次出城一下子就折了二十几人,不是扶威军太弱,那便是鞑子太强了?”
洛晨点点头,说道:“我们遭遇鞑子是在一座孤村里,那些鞑子一开始便有些不对劲,一个个悍不畏死,即使伤残也要拼杀,这才折了几个弟兄,后来云将军冲入敌阵,欲要斩杀首,可是那蛮兵头目忽然生变,力大无比,我得空冲上,与云将军联手方才将之击杀。”
池萝本就知道洛晨的功夫了得,此时听闻这些倒也不觉奇怪,立时接道:“随后云将军便把蛮兵头目的尸身带回来给项老查验,项老查验之后说那头目身上有什么北蛮巫术……那巫术到底是什么作用,项老有提及么?”
洛晨摇头说道:“这倒没有,不过那时项老说蛮兵头领骨骼粗大爆裂,皮肉虬结撕开,虽然力大无比,但却是以命换力的法子,长久不得的。”
池萝绣眉紧皱,一面嚼着面饼一面低低地念叨:“以命换力,长久不得……以命换力,长久不得……既然长久不得,为什么蛮兵还要将这么强悍的士兵编成小队潜入土城之后呢?如此一批一批的来,一批一批的死,既然无法集结,也就无法成势,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洛晨耳聪目明,池萝的念叨声早被他一字不漏地听了去,但却没有出言打扰。良久,池萝方才抬起头来,说道:“洛秦,我且告诉你,此时虽然只有一队鞑子生出异变,但见微知著,可知所图不小,这几个月鞑子按兵不动,这会又出现了这等凶悍蛮兵,两件事背后必有关联,只是这关联是什么,我却无从得知……”
正说话间,远处沈青顾翔二人忽然朝着这边大步走来,一面走还一面阴阳怪气地嘲讽道:“哎呀呀,看看这是谁啊?咱们扶威军巡逻从未出现伤亡,怎么咱们的洛秦百夫长大人第一次随军外出巡逻,就生生折了二十五个弟兄?哈哈哈,百夫长大人的本领,果然非同凡响!”
洛晨心下诧异,举目向校场中望了望,原来牧岚方才已然离开,这会并不在校场之中,所以这沈青顾翔之流才会这般嚣张。洛晨还未开口,早有池萝林超手下的伍长站出来喝骂:“我呸,你们这些杀材,城外见了鞑子就知道捂着屁股撒丫子跑,这会在城中神气个屁啊!”
“哎哎哎,老张,说错了,是捂着脑袋撒丫子跑!”
“哈哈哈,然也然也,别人才是捂着脑袋,换做他们正是捂着屁股,一点没错!”
两伙人本就不对付,一个月以来争斗不断,此时沈青顾翔出言不逊在先,随后这林超的手下又出口咒骂,两边军士登时全都恼火起来,厉衡只在一旁作壁上观,也不阻止。洛晨池萝二人因鞑子异变之事尚无头绪,心下正自烦躁,此时沈青二人又来挑衅,当即起身,面若寒霜。
“真是什么将军带什么兵,沈青顾翔,你们两个败军之将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这会杵在这里胡吹大气倒是痛快,若是等下动起手来,技不如人吃了皮肉之苦,趴在地上求饶可断然不好看。”
沈青顾翔二人闻言,也不答话,只站在原地冷笑,此时厉衡方才走上前来,漠然说道:“几位兄弟不过是因为昨夜扶威军中折了二十多人,一时心下不平,所以才会略有口不择言,池萝队长一上来就要喊打喊杀,我也无话可说,只是这洛晨百夫长在校场上威风凛凛,可一到城外,怎么就这般……”
其实众人皆知此次扶威军被蛮兵所袭,折损军士另有蹊跷,也不是洛晨一人的问题。但眼下两伙相争,自是针尖对麦芒,只求能够压伏对方,至于什么蹊跷,什么功过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洛晨这边众人闻言,当即骂了回去,两边各不甘休,眼看着便要动起手来。
“下午乃是自行操练之时,如此校场喧哗,谁给你们的胆子!”
两伙人正争执间,只听一声轻喝自校场外冒雪而来,正是方才离去的牧岚。众人见之纷纷躬身行礼,牧岚走进校场之中,先是扫了众人一眼,随后才说道:“大将军有令,昨夜云匡将军带兵巡逻,偶遇鞑子,折损军士,其中虽有鞑子凶猛之故,但也有云匡轻敌之因,重打四十军棍,以示惩戒。”
此话一出,厉衡手下之人脸上皆有得色,倒不是因为云匡挨打,只是经此一事,日后若是再吵嚷起来,他们便有话可说了。谁知牧岚忽又说道:“近日鞑子猖獗,为祸不小,各队出城巡逻务必各自谨慎,此番歼灭鞑子小队,军士洛秦相助云匡击杀头目有功,即日起封为新兵长,统管土城新兵!”

厉衡脸色一变,心下大为不甘。本来洛晨本领高强,池萝工于心计,且占着先机,无论如何都没有他的出头之日,他好不容易寻到破绽,在新兵之硬生生抢来了一些势力,此时洛晨却又被封为新兵长,统管所有新兵,如此一来,他一个月的努力瞬间化为泡影,如何甘心?
牧岚说罢,看向洛晨,平静说道:“此时你既然已经身为新兵长,新兵便全数归你统管,日后我不会每天前来校场,只会偶尔前来,这二百新兵的操练便由你负责,若是有人敢不遵军规,你自可处置,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我也唯你是问,听懂了吗!”
洛晨略一躬身,朝着牧岚行了一礼,口中称是。牧岚这才点了点头,自顾自离开了校场,此时厉衡一帮人早已没了之前的得意神态,有人黯然,有人不忿,还有人竟露出谄媚之色。池萝扫了场中一眼,并未说话,此时这般情景,最能得见心性,这洛秦究竟是何等人品,只需看他如何对待厉衡等人便知。
洛晨走上前来,淡淡地看了场中众人一眼,半晌方才说道:“所有人照常操练,也可互相切磋,但不许伤及性命,我知道你们心中各有不服,不服者可自行找我挑战,只要有一人能将手中剑刃碰到我的铠甲,我便辞去这新兵长之位,但尔等只有这一下午的功夫,到了明日,就莫要再提了。”
众人立在校场之中,并没有人上前,洛晨先是以一敌四拿到了百夫长之位,后来又一招将沈青等人手腕划伤,将顾翔打得呕血倒地,此时哪里还有人愿意上来给自己找不自在。沈青四人心下固然不忿,但也只敢嘴上招呼,让他们再去挑战洛晨,却是怎么也不敢了。
池萝看着洛晨,心下暗自点头,方才他若是作威作福,打压厉衡,皆会在军中留下隐患,但若是无视那些不服之人,或是太过忍让,又会无法服众。眼下这方式虽然老套,但却有效,把自己最强大的实力摆在那,然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此方可压伏。
洛晨这边已经摆出了应有之态,池萝缓缓看向厉衡,这一个月下来她自是没少观察厉衡,这人性子隐忍坚定,更兼冷静非常,虽然有些阴郁,但也不失为一个人才,应该懂得屈伸,此时洛晨这个新兵长的位置根本夺不走,那么……
正思量间,厉衡已然大步上前,朗声说道:“既然无人敢挑战洛兵长,那就由我来领教领教,不过我这一身拳脚功夫也着实不怎么样,还请洛兵长手下留情啊……”
洛晨点了点头,淡然说道:“袍泽切磋,点到为止。”
厉衡微微一笑,手持长剑猛然攻上,剑招展开竟也凌厉无比,校场之上顿时发出一阵惊呼之声,只有池萝略略一哼,不以为然。这厉衡身材略显矮小,长相也有些阴郁,此时施展出来的剑招也一样是刁钻凶狠,虽然招招式式皆是军中剑法,但又招招式式皆有不同,只看得人眼花缭乱
但见那横削略抬二寸,胸口扫上咽喉,直刺压低三分,膻中转向石门,下劈左歪右倒,崩步进退难分,这一剑剑破风斩雪催人命,那一招招杂乱无章可杀身,这正是诡剑军师锋芒现,虚中含静倒乾坤,不以神思推机变,奇策绝谋乱纷纷。
这厉衡剑招着实精妙,不由法度,就连洛晨起初也有些招架不来,只是过了二十几招后,洛晨这才暗暗发力,不管他出招如何纷纭,只以纯正的军中剑法强攻,以正破邪,如此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厉衡便苦笑摇头,后跃收剑:“洛兵长剑法高超,厉衡不是对手,这一战我认输了。”
洛晨点点头,同样行礼说道:“厉先生,你的剑招精妙诡谲,别出心裁,我也是差点就破之不开,你我一战,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真乃一大快事!”
厉衡闻言,呵呵一笑,转身走入队中,洛晨看向校场,高声说道:“还有谁有意挑战,便请出列!”
方才队列中还有那么一拨人想要上来试试洛晨的实力,可是先被厉衡一手精妙的剑法吓了一跳,又见洛晨并没费太大力气就已然取胜,登时绝了上前挑战的心思,连最为不服洛晨的沈青,顾翔,刘竹,陈康四人都难免心灰意冷,更不必说旁人。
池萝看了面色平静的厉衡一眼,方才这个人上前挑战,又输掉了比试,看似得不偿失,其实却借着比试的机会展现了自己精妙的剑法,先压伏了自己势力下的人,随后又恰到好处地认输,帮助洛秦立威。
如此一来,洛秦要承他的人情,原本偏向他的人见到他的实力也不会轻易离去,此举不过是输了一场比试,却既安了下面,又捧了上面,可谓一举两得。
此时新兵队中自然不会再有人前来挑战洛晨,洛晨也就顺理成章地拿下了这新兵长的位置,当下安排众人各自操练去了,池萝走到洛晨旁边,说道:“没想到啊,我费劲心力想帮你把整个新兵队给收服都不能如愿,你不过出城一趟就给办得妥妥帖帖,小女子佩服!”
洛晨看了池萝一眼,无奈摇头说道:“这一次出城折了二十几人,我这新兵长的头衔也不过是踩着那些死去弟兄的尸体拿到的,有什么可佩服……”
池萝见洛晨面色黯然,似乎还隐有不耐,当即肃然说道:“洛秦,沙场征战,死伤在所难免,今日若不是你遇到这些鞑子,后面出城巡逻的弟兄也一样会遇到,此时你既然因为这件事拿到了新兵长的位置,便应好好想想如何杀退鞑子,只有无战,方能无伤。”
洛晨细细思量池萝所言,良久才点了点头,不再言语,只专心操练。北境的大雪下了一整天,直到入夜,洛晨方才遣散众人,径自回营不提,这正是“沙场安能不浴血,唯奏凯歌祭英魂”,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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