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回 探学生墨龙试道心 忘功名洛晨离华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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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这蓝心失踪,四位长老出府寻找,直找到鬼婆之前的店中,发现蓝心并不像遭遇不测,而是被修道之人带走了,玉砚长老店中起卦,未见凶兆,所以四位长老也就转回府中,不再理会。洛晨居于石衿别院,良久方醒,出屋见外面梨花纷纷,竟有所悟。后石衿提起蓝心,洛晨忽觉头痛欲裂,石衿便将洛晨扶进小阁休息不提。
却说这洛晨在小阁中睡了不知多久,醒来时天已然黑了,屋内已经燃起明灯。洛晨起身四顾,只见墨龙长老正坐在桌边喝茶,看他醒来,这才走到床边说道:“身子感觉如何?”
墨龙长老平日里不苟言笑,但实际上对学生极为关照。这次洛晨被打入天牢,虽然从头到尾大多是神笔长老在中间调停交涉,但墨龙长老暗地里花费的精力绝不比任何人少。
“怎么不见其他三位长老?”洛晨正要起身行礼,却被墨龙长老拦了下来。
“不必了,你刚从天牢里出来,又经历了一次生死,身子虚弱,那些个虚礼就免了。”墨龙长老摆摆手,倒了一杯茶递给洛晨,继而问道:“我听石衿说,你已经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洛晨点了点头,苦笑一声:“嗯,平枫……平枫他第一次看见石衿就魂不守舍,加上那个死心眼的性格,必然是毛手毛脚做出了什么冒犯石衿的事情,石衿愤怒,这才阴差阳错地把血咒下在了我身上。”
墨龙长老神色黯然,良久才说道:“唉……这件事的确和平枫脱不了干系,他怎么也不应该擅闯石衿的别院,还偷看女子沐浴……”
“噗”
洛晨接过茶杯,刚喝了一口,听得墨龙长老所言,一下子没绷住,全喷了出去:“长老,你是说……平枫偷看石衿沐浴?”
墨龙长老叹了一声:“也不算偷看,只是误打误撞,但从石衿看来却必是偷窥无疑,所以提刀一路追杀,追到了你们的房间里,平枫跌在你的床上,石衿误以为那是平枫的床,所以就把血咒下在了你的枕头里,后面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洛晨回想起来,那天自己回到房间的时候平枫的神色的确有些慌张,只是自己并没有多想,看来那时石衿应该刚从房间离开不久,而自己后来的遭遇,也在那时注定了。
墨龙见洛晨有些低落,刚要说话,洛晨却先行问道:“长老,蓝心……失踪了?”
“不错,你进入天牢那天晚上,蓝心离开相府,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我们在华都城里四处寻找,却还是一无所获……洛晨,你说你在天牢中梦见过蓝心,还与她交谈过,那此时可能记起你们谈了些什么?”
一提起这件事,洛晨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半晌才说道:“记不得了,我只能确定梦见的必是蓝心无疑,她就站在牢房铁栏的外面,我们说了些关于……呃……关于诗词的事情,然后我就……就死了……醒来的的时候已然被救出乱葬岗,躺在马车里。”
墨龙长老点了点头,岔开了话题:“好了,相府已经派出诸多甲士在城中搜寻,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洛晨,你遭逢大变,我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与你多说什么,但是无论有多大冤情,你在朝堂之上讽刺皇帝都已成事实……”
洛晨看着墨龙长老的眼睛,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下午看见的满树梨花,淡然说道:“无妨,就当我死了,世上从此再无洛晨。”
墨龙长老一愣,随即问道:“你不恨平枫?”
“恨他?恨他有何用?若是恨他能让一切重来,那他现在早就被我恨死了,可实际上呢?恨……呵呵,说到底,人们憎恨的并非是别人的成就和才华,而是自己的无能和平庸罢了,我并不无能,也并不平庸,为何要恨?”
洛晨只觉得心中浮现出一种玄妙的感觉,方才那些话顺着这种感觉直接就从嘴里滑了出来,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墨龙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只是洛晨并未注意到,依旧自顾自地说着:“此时我上不恨天,下不恨地,中不恨人,就是有些担心我的父母。如果没猜错,过不了几天他们就会收到自己的儿子殿上欺君,死于天牢的消息……呵,可惜我十数年寒窗苦读,尚未尽孝,反先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真是不孝……我真是不孝……”
洛晨再怎么平静也不过是个少年,说到此处,悲从中来,泪如雨下,袍袖尽湿。墨龙看着洛晨,心中也感悲戚,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说道:“洛晨,你且放宽心,此时不告诉你父母实情乃是迫不得已,否则一旦露出破绽,别说你性命不保,家人也会受到牵连,等过了一阵子,你自可回到洛府,改头换面,与你父母重聚。”
良久,洛晨才收了心中悲伤,只闷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墨龙见状,也就没有再多留,转身正欲离开,却听得洛晨忽然问道:“长老,这世上真有仙人么?那个所谓的道门三宗,真的存在么?”
墨龙长老慢慢转过身:“洛晨,你为何,有此一问?”
“在天牢之中,我夜梦蓝心,之所以说是梦,其实是因为我只能用梦来解释那时的情景。眼下我虽然不记得她说了些什么,但却总觉得蓝心能够站在我面前并非是梦那么简单……”
说着,洛晨慢慢地抬起左手,掌心朝上平伸开来,右手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悬于左手掌心之上,看那个动作,就好像正在从左手的手心里捏起一根针一般。墨龙长老看着专注的洛晨,没有出言打扰,虽然蓝心应该是被修仙之人收入门墙,但若是洛晨能够记起些什么那是最好不过了。
洛晨看着自己的两只手,眉头越皱越紧,只觉得思绪纷乱无比,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头绪来,只得颓然放下手,低声说道:“在我进入天牢的当天晚上,蓝心就失踪了,然后我就在狱中梦见蓝心,死而复生,如果是巧合,那也太巧了些……”
墨龙微微眯起眼睛,忽然说道:“那案上的诗文是你写的么?”

洛晨此时心不在焉,抬头看了一眼,应道:“嗯,是我今天下午在梨花树下偶得的一首诗,应该是石衿写在纸上的吧……”
墨龙长老点了点头:“落花本无相思意,经年泥土亦含香……嗯,写得不错,虽是寻常之物,却又内蕴深意,好……很好……”
说罢,墨龙长老身形一飘,已然到了门外,那一双木门无风自动,悄然闭合。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门外忽有人扣门,洛晨起身看时,才发现墨龙长老已然不知所踪,而门外站的却是石衿。她下午见洛晨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脏了,所以才送来了一套干净衣物并一些洗漱之物。
洛晨谢过之后,送走石衿,自行到小阁旁边的炉灶旁生火烧水。他一个富家子弟,哪里干过这个,直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才堪堪把水烧开,随后就在阁中洗漱沐浴,换了衣裳。
这一番洗漱下来,洛晨只觉得通体舒泰,身轻如燕,信步走出小阁之中。此时夜色清朗,繁星点点,四周寂静无风,这满树梨花借着夜色看去,竟也别有一番滋味,洛晨就坐于树下石桌旁,静观风景,可不消片刻就又想起家乡父母并蓝心失踪一事,不觉烦闷,略坐了一坐就又转回小阁之中不提。
为了掩人耳目,第二天四位长老又去了一趟乱葬岗,寻了一具死去不久的少年尸体,略施法术,将之变作洛晨的模样,抬回相府,石江命人置办了一副棺椁,停于相府之内。平枫郭石一众学生闻得此事,惊诧不已,尽数前来询问。
“洛晨在殿试当天,口出狂言,激怒圣上,打入天牢,随后便在天牢之内惊惧而死。陛下宽宏,将洛晨尸首交给我们,准他返回原籍,入土为安。”墨龙长老面色沉凝如水,缓缓说道。
平枫郭石二人与洛晨最为亲厚,此时听闻洛晨身死,简直心如刀绞,只见平枫双目通红,嘶声喝道:“混账!那个什么石丞相不是说狱卒不会立即拷打犯人的么!洛晨怎么还是死了?怎么还是死了!”
神笔长老袖子一甩,说道:“平枫!若是狱卒拷打,必然是皮开肉绽,你看洛晨身上可有半分伤痕,宫中太医已然验过死因,洛晨他是因为在天牢之中,心中惊惧而死,与狱卒没有关系,我知道你们心中难过,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你们此时……你们此时还是安心等着朝廷任命吧!”
“长老说的对,洛晨殿上口吐狂言,罪无可恕。哼,身为状元,不为江城争光不说,居然还做出这等欺君罔上的事情,真是丢尽了江城的脸!”吴落此时走出人群,一脸鄙夷地说道,这群学生里本来就有看洛晨不顺眼的,此时吴落一开口,顿时有人跟着附和起来。
“就是,什么狗屁榜首,浪得虚名!”
“呵呵,平时说话一套一套的,到了殿上,还以为自己天下第一呢……”
“败类啊,江城的脸都给丢光了……”
平枫此时正因为洛晨身死伤心不已,哪里听得了这些个碎言碎语,登时站起身来就要与吴落争论,可还没开口便先被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郭石拦了下来。
只见这郭石上前两步,看着得意洋洋的吴落,什么都没说,直接一拳轰在了吴落的肚子上,直把吴落打得弓在地上,涕泪俱下,呻吟不止。
封住了吴落的嘴,郭石抬起头来,目光所过之处,竟没人敢与他对视:“你们这些人背地里怎么说我不管,但是千万别让我听见,否则可别怪我不顾同窗的情谊。哦对了,谁要是觉得不服,大可以去找丞相诉苦,再拍两个马匹,说不定丞相还真会惩罚于我呢……”
郭石此时得石**睐,在殿试之上又大放异彩,找丞相诉苦?那才真是皮痒了呢。这郭石心中也明白,无论这件事如何曲折,洛晨在殿上大放厥词都是事实,若是争论起来吴落必然会借题发挥,还不如直接让他闭嘴,反倒来得干脆些。
吴落被郭石一拳打趴下,四位长老也并未有什么表示,又叮嘱了几句便让众人散了。一时间,早有甲卫把方才发生之事尽数报于石江,这石江听后大为满意,对于郭石的器重之心更切。这边学生散去后,平枫郭石二人心下悲戚,带了些许酒菜,共往棺前祭奠不提。
洛晨自打来到这小阁之中就没出去过,一晃数日,蓝心依旧杳无音讯。宫中传出旨意,江城学子共五十人,除去洛晨身死,蓝心失踪还剩四十八人,这四十八人中通过殿试的仅有十二人,剩余三十六人尽数返回原籍。华都书院通过二十人整,至于鹏州,望海,流沙,通过殿试之人更是不过十指之数,比起往年天差地别。
此时通过殿试的学生已然陆续被安排到各地职位之上,郭石平枫虽然悲伤,亦无可奈何,只得遵照朝廷安排,准备上任。华都此间无事,故而四位长老商议之下,由云纸玉砚二人先行把落榜学生送回江城,墨龙神笔二人则假借寻找蓝心为名在华都多留几日,实际却是为让洛晨恢复身体,准备离京。
洛晨居于小阁,整日闲暇无事,石江也曾来探望。期间与洛晨长谈几次,只觉得洛晨年纪虽轻,见识也浅了些,然有时一个见地看法,却是连他这个当朝丞相都自叹不如。这石江心下爱才之意更盛,几次出言让洛晨留在相府之中,大不了以后更名改姓,未尝不能有一番作为,奈何洛晨执意不肯,石江无奈,也只得作罢。
须臾又是几日,墨龙神笔二位长老趁着清晨,与洛晨同乘一车,石江父女俱来相送。三人趁着城门刚开,离了华都,守城军队对于入城之人盘查甚严,但是对于出城之人却颇为宽松,洛晨坐于车内并无人怀疑,一辆马车径离城门,朝着江城方向而去。
洛晨此时再次踏上归途,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这正是“脱得牢狱功名尽,水火成灾事事休”,究竟不知这洛晨回到江城又当如何,父母闻得他身死又会怎样悲伤,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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