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回 肉飘香酒家迎路口 刀锋寒小二杀匪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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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张府之人走漏风声,朝廷发榜通缉洛晨,反正洛晨本就要离开江城去往方圆村,故而也不多加在意,只在临行之前去往张府,化去了丫鬟秋荷体内阴气,不想化去阴气之时无意间触动心魔,险些被杀心移了性情,故而出城之后并未立即赶往方圆村,而是找到一棵大树略作休憩。
倏忽一夜过去,洛晨坐在枝杈间缓缓睁眼,此时心中杀念已然平复消弭,耳边尽是鸟鸣之韵,叶动之音,听来好不惬意。洛晨微微一笑,纵身下树,却不立即出发,而是随手自本命界中拿出一面镜子,确定自己面貌未曾复原之后,这才抬起脚朝西面走去。
威国建国连百年都不到,故而除了华都和鹏州,江城,望海,流沙四处,其余的地方只零星有些见规模的大城,剩下的都是小村小屯并深山野林,虽是人迹罕至,但也别有一番风光,此时洛晨沿着坑洼不平的小路缓缓而行,周围深林高山,观之不尽
只见那青山连峻岭,近草接远林,古木皆松柏,野花不知名,那青山之上起白雾,内有琴翁鹤老,这深林深处传农歌,可是烂柯樵童?这大路空空无人迹,脚印重重各西东,一别风尘侵两鬓,谁知何日复相逢?
洛晨沿着道路走了半日也只见了些须几个行人,不是脚夫就是乞丐,无甚特别处,洛晨倒也乐得清静,拎着长剑叼着草棍,徐徐而行。不多时路边树林渐疏,隐隐露出一面旗幡,隐有字迹,再往前走一盏茶的功夫,才见那旗幡之上写的乃是一个“酒”字,下面正是一处酒家,洛晨睁眼看去,这酒家倒也别致
只见那轻烟随风而去,茅屋正座当中,三张破桌九长凳,上有粗瓷大碗,竹筷杂乱纵横。伙计倚门贪睡,掌柜不知所踪,炉内烧炭尽通红,酒香肉味同起,须臾叫醒馋虫。
洛晨嘴角一翘,运灵于目,将这酒家里里外外扫了一遍,见其中并无异样,这才放心走进屋外茅草棚里,挑了一个靠近火炉的位置坐下,轻轻敲了敲桌子,那打瞌睡的小二登时醒转,急忙跑到洛晨跟前,一面将桌上杂乱的筷子收好,一面笑着说道:“这位爷,您要来点什么?”
此时洛晨细细看去,这桌上虽然杂乱,然却并无灰尘,连筷子也是干燥整洁,心下一动,看着年轻的店小二,淡然问道:“你这店中都有什么可吃的?”
店小二嘿嘿一笑,将手中白巾往肩膀上一搭,开口说道:“这位爷,小店有茶也有酒,吃的却只有一道酱牛肉,其余不过花生米,煮蚕豆之流,客官可要来一些?”
洛晨点了点头,缺不着急点菜,反而问道:“你家这酱牛肉是怎么卖的?”
小二微微一弯腰,说道:“这位爷,小店的酱牛肉都是论斤卖的,一斤牛肉要半钱白银,酒是论坛卖的,一坛酒也是半钱白银,茶是论壶卖的,一壶茶也是半钱白银,至于那些花生蚕豆之流,爷要是想吃,我给您端两碟出来,随您尝便是了。”
洛晨呵呵笑道:“从牛肉到酒,再到茶,你这店里的东西可是越小越金贵了!”
小二闻言,接道:“这位爷您说笑了,牛肉好不好吃,看的是调料,酒好不好喝,看的是年份,这茶可不可口,看得……却是喝茶的人,所以才会这么金贵呢!”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洛晨摇摇头,也不去管这酒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界术一动,取出二钱银子,递给小二,说道:“我看你家这酒香肉香倒好,先给我来一斤牛肉,一坛子酒,至于茶么……”
洛晨这边顿了顿,可是店小二却并没有趁机说自家的茶多么多么好,反而只是含笑立在一旁,静静等候洛晨发话,片刻之后,洛晨方抬起头来:“茶也给我来一壶,再随便上两个小菜,若是吃的好了,我再找你点来便是!”
“好嘞您呐,酱牛肉一斤,好酒一坛,茶一壶!”
小二一面吆喝着,一面转身就要朝茅屋内走去,此时洛晨忽然开口问道:“你家这店有小二有后厨,为何不见掌柜?”
小二转回身来,弯腰陪笑说到:“这位爷您有所不知,小店这掌柜就是后厨,后厨就是掌柜,因厨下事务甚多,不能出门迎客,这位爷您别见怪,您别见怪……”
洛晨点了点头,挥手让小二离开,此时原本清朗的天气忽然有些阴沉,竟是像要下雨一般,茅草棚下炭火逐渐明亮。洛晨体内灵力纵横,自不会畏惧这小小寒冷,然此时阵阵暖意自背后而来,外面风云变色山雨欲来,倒也有几分意趣。
不多时,小二端着一个托盘出来,里面放着一大盘牛肉,香气四溢,旁边还有一只紫砂壶和一个茶杯,想来便是那半钱银子的茶水了。小二将托盘里的菜肴一一摆在桌上,除了牛肉茶水之外还有一碟花生,一碟香豆,须臾俱都放妥。
“客官您先吃着喝着,我这就给您拿酒去!”
小二这边话音未落,外面忽传来一阵嘈杂,洛晨转头看去,只见一众汉子押着一辆镖车自西面而来,这一行人裘皮加身不畏冷,朴刀在手面凶煞,那一个个刀疤脸,络腮胡,牙黄唇厚,前呼喝,后嘲骂,不离腌,一辆镖车油毡覆,护送财宝与东家。
这一众人稀里哗啦地挤进了茅草棚中,还不等小二张口,为首的头目便先呼喝起来:“赶紧把你们这最好的酒,最好的肉都给我端上来,兄弟们吃饱喝足,避过了雨,还要赶路护镖,快点快点!”
这酒家小二倒也见过些世面,此时只陪笑答应着,随后就去后厨拿酒拿肉,并未像对洛晨一般将价格菜品细细说明。
这一群人着实不少,将两张桌子坐满还有剩余,几人四下看看,正要走向洛晨那一桌,却被为首的男子拦了下来,这男子随后起身,一人来到洛晨这一桌,坐在对面,此时外面已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小兄弟,从哪来啊?”
洛晨用刀子慢慢地割肉放进嘴里,却并未去喝旁边的茶水,待到将嘴里的肉嚼烂咽下之后,方才慢慢说道:“江城。”
男子不以为忤,哈哈一笑说道:“江城啊,那可是好地方,城里的人也多有钱财,不比北境打成一团,嘿嘿,兄弟这又是要往哪去啊?”
此时小二已然将洛晨要的酒送了上来,洛晨拿过一只大碗,满上酒豪饮一口,只觉这酒比起云月楼的女儿心滋味又是不同,女儿心绵软香醇,但却后力十足,这酒家的酒颜色鲜红,辛辣沙口,从喉咙一路烧到腹中,一般人还真喝不了。
“他奶奶的小白脸,我们老大跟你说话呢,你在这跟你爷爷摆什么谱!”
这一群人皆是粗鄙之人,洛晨安坐品酒,一时出了神,马上就有人站起来挥舞着手中朴刀喝骂起来,为首之人安坐对面,只是瞪了那骂人者一眼,却并未出言制止,看来是把他当做可以随便宰割的肥羊了。
此时店小二正往外端肉端酒,见此情景,弯腰陪笑说道:“各位客官,小店这棚子实在是不结实,各位若是要打架,还请移步到外面,莫要打坏了小店的桌椅板凳……”
“去你奶奶的!老子今天就要砸了你这茅草房,你又待如何!”
听着周围嘈杂声起,洛晨此时已然没了吃喝的心思,转过头来扫了一眼那被油毡裹得严严实实的镖车,只见那车上阴气纵横,倒有几分熟悉,心下笃定,回头盯着为首男子说道:“你们,可是从方圆村而来?”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洛晨身上,面露杀意,为首的男子也站起身来,呵呵一笑,说道:“这位小兄弟可是对我们押的这一趟镖有兴趣,哈哈哈好说好说,只要你随我们一路同行,到了地方,东家收了镖,你不就看见里面是什么了么?”
外面的雨下得又大了些,打在茅草屋上,发出一阵细碎的响声,将朴刀磕碰桌椅的声音盖了下去。洛晨随手拿起长剑,倒了一杯茶慢慢喝下,只觉茶味略涩而苦,然在这苦涩之中却又隐隐含着一丝清香,若有若无,难以捉摸。
半晌,洛晨才放下茶杯,对小二说道:“你家的酒很有味,茶也不错,可是带不走,就帮我把这剩下的牛肉包起来吧。”
小二哈腰一笑,对于隐隐将洛晨围在中间的莽汉们视而不见,拿起洛晨割肉的刀子,熟练地将牛肉切成薄片,随后取来一张油纸,将肉片整整齐齐包好,一面包一面说道:“小店这酒唤作英雄血,这茶唤作红颜泪,日后若是有空,欢迎客官再来品尝,只是这……”
说着,小二已然将包好的牛肉递了过来,洛晨接过,向怀中一揣,顺势收入本命界中,随后看着周围的人,冷然说道:“冒充镖师的主意本来不错,然你们和镖师比起来实在是差的有些远了,说说吧,方圆村中境况如何?”
此话一出,登时将周围一群莽汉全给激怒了,一名站在桌边的男子眼睛一瞪,抬起巴掌就要拍在桌上,然此时一直哈腰陪笑的店小二忽然持刀在手,身形一掠,轻轻点在那大手的手腕上,随后寒光零落,只听一声凄厉惨叫,男子的手已然被割肉尖刀钉在了桌子上。
鸦雀无声。
小二又变成了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陪笑说道:“各位客官,小店这棚子实在是不结实,各位若是要打架,还请移步到外面,莫要打坏了小店的桌椅板凳……”
那为首的头目看着手下兀自流血的手掌,眼里闪过一丝忌惮,知道这小小酒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登时将心中怒火都转到了洛晨的头上,大手猛地一挥,一群人退到棚外,站在雨中,雨滴打在朴刀之上,叮当作响。
所有人都退出棚子之后,这小头目才随后走出,手中朴刀猛然在地上划了两刀,留下一个十字,小二一面用水清理桌上的血迹,一面说道:“这位爷,江湖规矩,划地留痕,一道请战不伤人,两道伤人留命根,十字纵横仇似海,挫骨扬灰散风尘。”
洛晨还真不知道这些,看向外面杀气腾腾的众人,哂然道:“他们,也是江湖中人?”
小二似乎对于洛晨有着格外的耐心,笑着说道:“有人之处,便是江湖,只是不同的江湖,规矩也不尽相同,这划地留痕的规矩,出自这世上最大的江湖,这一片江湖中,三教九流,天南地北无所不包,无所不容,你我身在其中,可不就是江湖中人了?”
洛晨踏出一步,淡然说道:“此话有理,倒是我拘泥了,只是不知这十字划痕,当如何应对?”
小二用毛巾擦了擦手:“十字痕出半炷香,你死我活必见伤。这位爷,您若是应战,现下便可出手,若是不愿应战,只需在十字之上填一横,成一个土字,随后跪地求饶,当然,这饶还是不饶,就得看他们了。”
这话说得声音不小,对面头目闻言,哈哈大笑道:“这小二说得没错,若是你怕了,就立马给我下跪求饶,再脱光了衣服从我这一干兄弟的裤裆底下钻过去,或许大爷我心情好了,还能留你一命!”
洛晨摇头失笑,说道:“没想到这十字之痕乃是不死不休,我与他们萍水相逢,何至于此呢?”
小二在洛晨眼中看到一股锐气,登时弯腰后退,笑道:“人比土贱,命似纸薄。”
长剑出鞘,洛晨合身而上,一路飞沙剑法施展开来,细长的精钢剑轻盈挑开头目的朴刀,寒光划过手腕,头目只觉腕子一痛,几十斤重的朴刀登时脱手,咣当一声砸在地上,这头目心中一慌,捡起朴刀向后一闪,色厉内荏地喝到:“一起上!”
十几个手持刀锋的汉子一拥而上,洛晨眼中哂色更浓,飞沙剑法随心而发,这一路飞沙剑本就气势磅礴,大开大合,一群无甚根底的劫匪怎敌得过?只见洛晨孤身一人,身形削瘦剑恢弘,恍如惊涛骇浪,那边劫匪人多势众,膀大腰圆朴刀乱,反似锄地绣花。
洛晨身负仙宗道统,即使是对上凡间顶尖的高手都有一战之力,更何况这一群乌合之众?不多时,这一干劫匪统统被卸了兵刃,倒在地上呻吟不止,头目被洛晨格外关照,胸前肋骨尽数折断,痛得躺在地上连动都动不了。
洛晨收起长剑走到为首头目面前,平静问道:“方圆村境况如何?”
那头目也是个没骨气的,早被洛晨一身本领吓破了胆,登时说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我们本不是镖师,乃是劫匪,沿路打家劫舍,再装作镖师掩人耳目……”
洛晨眉头一皱。
“大爷饶命!我这就说,我这就说,我们路过方圆村,只见那村里并无一人,已经是一座荒村了,我们见村中无人,便挨家挨户取了些钱财,其他的却是什么都没看见!小的不敢撒谎,大爷饶命!”
此时,一直作壁上观的店小二走了过来,依旧是点头哈腰,带笑说道:“这位爷,十字痕已经画下,他们的命现在已经是您的了。”
洛晨自然知道这小二的意思乃是斩草除根,免留后患,可是思虑之下还是觉得略有不妥,也不答话,径直转身欲要离开,哪知小二却忽然挽留道:“这位爷且慢。”
“有何见教?”
小二摇摇头,说道:“见教不敢当,只是方才小的看爷的身手非凡,想交个朋友,就是不知道爷愿不愿意交小二这个朋友了……”
说着,小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铁扳指递了过来。洛晨低头看去,这铁扳指做工甚是粗糙,上面刻着春秋二字,不知何意。洛晨思量了一下方才说道:“若是收了……”
小二不等洛晨说完,立即接道:“这只是一个寻常玩意,不会让爷加入任何一个帮派,也不会让您受到任何拘束管辖,若是日后爷因为这个玩意受到了什么委屈,尽可回来找小的出气,小的就在这酒家做事,哪都不去。”
洛晨看着小二手里的铁扳指,伸手接过,漠然道:“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告辞。”
“爷慢走。”
店小二站在雨里看着洛晨离去,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彻骨冷雨之中,方才转身,一柄利刃出现在手中,身形来往穿梭间,却不直接取了这些劫匪性命,而是先挑了他们的手筋脚筋,随后狠狠折磨,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足足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才慢慢平息。
随后,这小二将尸体一具一具拖到一旁掩埋了,此时下雨,倒也没有行人路过,须臾十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皆已被处理妥当,地上的血痕也被雨水冲了个七七八八。
店小二这才呼了口气,慢慢走回茅草棚里,恍若无事地靠在门上打起了瞌睡,桌上碗筷杂乱,后厨酒肉飘香,好一派悠闲景象,这正是“仙有三宗分经纬,凡有春秋定方圆”,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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