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回 春秋盟送宝敛珍阁 尽酒肉难言江湖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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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老方洛晨众人在小二酒家之中畅饮一夜,随后登程出发,此时没了药匣内应,小二另派人放出迷障,说老方等人从小路绕远北上,实际上众人却从大路而行,故而一路十分消停,偶尔有小股的阴神教众或是山贼土匪,也都被老方等人轻易料理了。
一行人缓缓北上,逢林露宿,见村借居,不时还会行侠仗义,扫去几个土匪窝子,劫富济贫,从南方到华都日夜兼程半个月多些怎么也到了,可是众人却足足走了一个月有余。这会没了内奸时时报信,一路上送货押镖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阴神教就算想出手抢夺也找不到目标。
眼下已是三月时节,天气渐暖,两辆马车总算是近了华都。此时老方与算盘洛晨正坐在车里闲谈,聊起这春秋盟的往事,洛晨好奇心起,笑问道:“方大哥,找你说来,春秋盟真是无所不至,这天下各地都有春秋盟的子弟,却不知如此庞然大物,当初是如何建立的呢?”
老方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崇敬的表情,笑道:“洛老弟啊,这一路过来咱们聊了无数春秋盟的轶事,可你知道这春秋盟三个字,究竟是怎么来的么?”
洛晨略略一想,说道:“难不成这三个字竟与这春秋盟的建立有关?”
老方摇摇头:“非也,这春秋二字,指的乃是建立春秋盟的兄妹二人,春秋盟也正是在他们二人手中建立并且壮大起来的。”
洛晨一听更有兴趣了,当即说道:“愿闻其详。”
老方咧嘴一笑:“好,我就跟你说道说道,相传很久以前,世人不信仙人,见到仙人便是满口谩骂,仙人由此避世。就在这段年岁里,一个靠海的小城里姓任的人家生了一对孪生兄妹,父母喜之不尽,将哥哥取名为任春风,妹妹取名叫任秋雨,这二人便是春秋盟的创盟之人。”
“哦?不知这兄妹是如何创立这春秋盟的?”
老方摆了摆手:“洛老弟莫急,且容我说与你听,这任家本就是习武大家,江湖之上交友甚广,那时仙人避世,习武之人大行其道,这任氏兄妹从小到大耳濡目染,更兼天赋异禀,不过十岁上下就已然一身江湖气,可是后来这任家却被仇人一夜灭门了。”
洛晨眉毛一挑,说道:“一家灭门,这兄妹却能死里逃生,当真气运非凡。”
老方点头说道:“不错,从那之后,这兄妹二人浪迹江湖,东躲西藏,过得是凄惨无比,不过幸得最后拜入名师门下,练就一身绝世武艺,随后二人以任家后人的身份重出江湖,无人能敌,更以二人之力,生生将仇家满门尽数屠戮,此一战之后,二人名声大噪,借此建立了春秋盟。”
洛晨听到这里,忽然一愣,随即说道:“方大哥,相传世人不信仙人之时,到现在已历数万载,难不成这春秋盟竟然已经存于世上这么久了么?”
此时,一直微笑不语的算盘脸上露出傲然之色,说道:“不错,春秋盟历经万载,每一代盟主都是文韬武略,惊才绝艳,却不醉心于功名利禄,只在江湖之间定方圆,分经纬,明是非,辩黑白,上承两位任盟主之遗志,下系无数江湖儿女之安危,冷如秋雨凋碧树,暖若春风绽百花。”
老方眼中虽满是认同,但还是回手拍了算盘的肩膀一下:“要夸就好好夸,能不能别这么文绉绉的,听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没读过书,你这个学富五车的书生不还得乖乖叫我一声大哥?”
算盘无奈地笑了笑,没有作声,此时马车距离华都不过十几里远,走的正是洛晨当初去往华都殿试的老路,只是当两辆马车抵达城门之时,却再无四位长老陪同,也再没有丞相石江在城门守候,洛晨等人下车接受盘查,看着眼前高大城墙,心下感慨万千。
“洛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喜蛛心细如发,见洛晨神色有异,便悄然凑近,低声问道。老方等人见了,都不着痕迹地把头转开,或是看城门,或是看夕阳,只有磨盘实心眼,盯着一个守城的军士看个不停,把那军士的脸色看得古怪无比。
洛晨抬手揉了揉刺痛的紫府,随后放下,瞥了一眼城门上雄浑大气的华都二字,随口说道:“没什么,不过舟车劳顿,有些累了而已。”
喜蛛微微一笑,柔声说道:“那一晚在酒家,喜蛛与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清楚么?若是忘了,瞧我饶不饶你!”
老方等虽不是仙人,但也都有武艺傍身,千里听音自然做不到,但这么近的距离,听清一个人说话还是做得到的。这会闻得此言,个个面露尴尬,只盼着军士赶紧搜检完了,好放他们进城,只是他们日常走镖,车里本就备有武器,军士见了自然搜检得更加仔细,一时半会还真完不了。
洛晨看着一脸妩媚的喜蛛,不知她为何会这么说,但心下还是把她之前在酒家说过的话过了一遍,随后才说道:“字字句句,刻骨铭心,自然不会忘了。”
听了这话,喜蛛方才展颜一笑,嗔了洛晨一眼,这才走回铜镜旁边,老方等人如获大赦,长长地松了口气,一旁的军士则是满脸没看够的样子。过了片刻,总算是搜检完了,算盘不着痕迹地塞给军士一锭金子,保下了车里的几把精钢长剑,随后众人方登车入城。
老方在车里伸了个懒腰,大声说道:“啊……总算是到了华都了,难得呀!这一路不是睡在山林就是睡在农舍,还是自家的大床大被躺的舒服,等咱们到了之后谁也别找我喝酒吃饭,我要闷头睡上个三天三夜,谁叫我我跟谁急!”
洛晨看老方一脸沉醉的样子,不由问道:“方大哥,咱们到底要去哪啊?”
算盘呵呵一笑,说道:“洛兄弟,咱们春秋盟在各地稍微大点的城镇里都开有店铺,一来可以与各处行商交易,二来也可作为联络通信之处,华都里的店铺名唤敛珍阁,正是咱们这会要去的地方,那主顾明日也会来此取走货物。”
这边正说着,马车已经进了城西,缓缓停下来,一行人随后下车。此时天色已晚,但这敛珍阁却依旧灯火通明,洛晨抬眼看时,果然好气派
只见那盘龙堂柱飞三丈,朱红门扇点纱屏,琉璃灯映琉璃瓦,石青匾上撒石青,这门面已是不错,内里更是繁华。那台面高五尺,内有打杂管事,木柜含七层,上列异宝奇珍,低处珍珠翡翠,不过寻常之物,高处奇石灵草,也非绝无仅有,这正是春风秋雨遍四海,四海奇珍尽招来,恭迎各路黑白客,笑纳八方金银财。
此时虽已有些晚了,但这敛珍阁里依旧人来人往,或是讨价还价,或是贩卖典当,热闹无比,众人刚走进来,一名衣着得体,眉目清秀的女管事已然迎上,弯腰说到:“方领事,您这次来的可是有些迟了,这主顾是个得罪不起的,昨个刚派人来催了一次,若是您几位再不来,咱这敛珍阁只怕要被拆了……”

老方随意摆了摆手,根本没把这管事的话放在眼里,低声说道:“且去后厅。”
管事点了点头,伸手一引,带领众人朝着二楼走去,当看见洛晨时,这管事本想开口说话,忽瞥见洛晨手上戴着的扳指,登时便把嘴闭得严严的,只微笑将众人带往二楼。二楼比起一楼来就清净了许多,这管事带着众人走进一间小厅,内里早有热茶备好,待到众人坐罢,这管事方才开口说道:
“各位,此间无人打扰,却先请把货物取出,明日主顾来了,也好交差。”
老方向洛晨点了点头,洛晨方才掏出怀里的铜盒,递给管事,管事微微一愣,随即打开铜盒,细细看了良久,方才说道:“这正是春秋密库里所存的血色石,眼下验收无误,进来吧!”
话音未落,小厅的门已然打开,一个打杂的小厮端着一个盘子走进来,里面放着七个锦囊,随后这小厮一次把锦囊分发给七人,这才恭敬退了出去。管事微笑道:“这是七位本次护镖的报酬,老方黄金十五两,其余各位黄金十两,如果我没看错,这位应该就是洛公子吧……”
洛晨心下一动,这春秋盟的情报传递倒也不慢,当下说道:“正是在下,不知有何见教?”
管事摇摇头:“见教不敢当,只是有一件事须得说明,您是盟中贵客,此时拿的却是药匣的报酬,只是药匣本为阴神教徒,现已伏诛,故而才到了您的手里,等到明日主顾收货妥当,另有百两黄金相赠。”
洛晨沉吟了一下,方才说道:“既如此,我便收了这份报酬,只是那黄金百两却是我事先与小二说好的,此时万万不能收。”
管事闻言,也不勉强:“既如此,这百两黄金便存在敛珍阁中,日后洛公子若有需要,尽可来我敛珍阁将这百两黄金取走。”
话说至此,洛晨再要推脱反倒不好了,只得微微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管事又是一笑:“各位一路舟车劳顿,为盟里费心费力,实在是辛苦,这会三楼已然备好酒菜,房间也已打扫干净,回到这里便是回家,各位不必客气,自便就是。”
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老方听了这话总算是有了点笑模样,站起身来大手一挥:“哎呀,你早说不就完了!走走走,喝酒去喝酒去!”
算盘哈哈大笑:“大哥,您不是说到了这里必然要蒙头大睡,谁找你吃饭喝酒你就跟谁急么?怎么这会反倒变卦了?”
老方哼了一声,浑不在意:“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睡觉那也得喝足了再睡,连酒都没喝,还睡个屁啊?你想让我瞪着眼睛等天亮啊?走走走,你不去拉到!”
一行人说说笑笑走出了小厅,奔着三楼而去,洛晨在走出厅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长相清丽的管事正在收拾桌上的茶杯,感觉到洛晨的目光方才偏了偏头,微笑着对洛晨示意了一下,这才又继续收拾茶杯去了。
“呦,看上人家了?要是真看上了,姐姐帮你说和说和怎么样?保管让那小妞死心塌地地跟着你,寸步都不离……”
洛晨转过身,正看见喜蛛站在自己对面,眼中隐有杀气,当即说道:“方才我细细看了看,那管事果然不及喜蛛姐姐半分……咱们还是上去喝酒吧,走了一路,我也有些饿了……”
看着洛晨匆匆上楼的身影,喜蛛抿嘴一笑,随后眼中忽然又闪现出一丝深深的忧虑,低叹了一声,方才缓步上楼去了。
众人一路行来,虽未遭遇什么危险,但心里总怕阴神教来捣乱,故而时时绷着一根弦,此时货物脱手,阴神教就算找也找不到自己的头上,故而这一顿酒喝的是顺畅无比,估计敛珍阁的管事也猜着这一点,酒菜备得极多,众人在三楼厅里推杯换盏,好不开心。
这边酒过三巡,老方忽然猛地把碗里的酒喝下,眼圈微红,醉醺醺地说道:“兄弟们,这回咱不但送了货……还……还拔了一个阴神教的内奸,好!我跟你们说,这事干的是绝对的……好!可是我这心里,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洛晨刚要劝慰,却被算盘拦了下来:“让方大哥发泄一下吧,药匣虽小,方大哥却对她视如己出,此次药匣殒命,他心断然下不好受,一路行来,他藏了这么久,今天也该发出来了……”
“说的对!药匣这小妮子,我见着她的时候,她才五岁,那天要不是我把她给救出来,她就要被……被一群土匪给侮辱了……那帮土匪……真不是个玩意!人渣!所以……我就……我就把她给救了,我问她会点什么呀?她说她会针灸……呵呵呵,小屁孩还会针灸?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说着,老方又是一碗酒下肚,一面倒酒一面说道:“谁能想到?啊?谁能想到她……她居然真的会针灸!我看她有几分本事,就把她给收了,传她点武功,起个名就叫药匣……谁知道……她居然是阴神教的人,谁知道!我这辈子没别的什么念想,就想养个女儿,女儿才贴心呐,谁知道……我这女儿竟然想杀死自己的老子……呵呵呵……哈哈哈哈……”
两行清泪从老方棱角分明的脸上流了下来,算盘见状,端起酒碗,一拍桌子说道:“没有女儿还有兄弟!怕什么,大哥,兄弟只要一有机会,必然帮你离了这一行!”
灯影磨盘,铜镜喜蛛纷纷举起酒碗,洛晨也在其中,老方慢慢抬起头来,举起碗,迷迷糊糊地说道:“嗯,喝酒,喝完酒咱就不干了……回家,娶媳妇,生孩子!哈哈哈,什么江湖,什么仙人凡人,通通去他娘的吧!”
“干了!”
几个月的相处下来,洛晨对于这一群人也有了些感情,虽然喜蛛曾说过那些意味不明的话,但经不住几杯酒下肚,便万事不在心上了。这一顿酒洛晨并未用灵力化解,最后跟着众人趴在桌子上,醉的一塌糊涂,连黑毛都喝了不少酒,此时正趴在洛晨脚边呼呼大睡。
朦胧间,洛晨只看见一个人扶着另一个人进了房间,被扶着的人看起来是方大哥,可是扶着方大哥的人却怎么也看不清了。
良久,那人才从方大哥的房间里出来,随后便响起了下楼的脚步声……洛晨被酒力逼住了神志,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有两个脚步声呢,难不成他是爬着走的?呵呵,有趣……有趣……
此时一众人全部醉倒,再无一个清醒的,老方此时正在屋中,外面算上洛晨在内,还有四个人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屋里满是酒气,外面夜色清冷,这正是“酒后妄言真如幻,醒来难分友或敌”,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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