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 观风闻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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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十二月十八日,牛辅和三校尉雀鼠谷中伏,大败逃回安邑。白波军也撤向霍大山进行修整,装旗扩军后向西河郡、太原郡发展,双方主力脱离接触。
初平元年正月,关东群雄起兵讨伐董卓,袁绍与河内太守王匡屯扎于河内,韩馥留守邺供应军粮,豫州刺史孔佃屯扎颖川,兖州刺史刘岱、广陵太守张超,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和曹操屯扎酸枣,后将军袁术、豫州刺史孙坚屯鲁阳。董卓急调三校尉兵马回雒阳应付关东联军,牛辅继续留在安邑,北防白波军,东挡河内王匡,屏蔽董卓大军的侧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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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二年二月十一日
“出城看花时驱马,春意喜人不须多!”
“杨兄真好文采!”卫觊(字伯儒)策马从后面赶了上来,一听这话,我不仅老脸一红。
从去年初雀鼠谷大战战败后,我们中垒营就一直驻扎在闻喜县城西北的左邑(现闻喜县东镇)。闻喜县以前是叫左邑县,因为汉武帝巡视到左邑县的桐乡刚好听到前方的捷报,所以把桐乡提升为县,左邑县改名为闻喜,县治也从左邑迁到了西南的桐乡,桐乡虽然因为这个原因而成为县治所在,但军事地理位置远远比不上左邑。左邑这个地方东临涑水,南控涑川,北有董池,西北有军事重镇清源城。清源城是以前晋国西南的第一门户,但因为它主要是面向南面防御的,我驻扎闻喜则主要是防备北面的白波匈奴,且那里年长日久已经残破不堪,对我而言利用价值不多。
我今天就是和河东大族卫姓的青年才俊安邑卫觊趁着春光出来游览董池,董池又称董泽、董池陂、豢龙池,位于闻喜县城东北三十五里处,距离左邑很近,春天一到草木茂盛,满地苍翠,阳光照耀之下,云蒸雾蔚,十分漂亮,更难得的是在董泽南面南湖村有个温泉。来到左邑后,我就让士兵把那个地方圈占了,成了中垒营的专用汤池,当然这里面很大原因也是为我,医生说常在温泉浸泡洗浴有助于伤势恢复。
对于我的伤,可以说中垒营兄弟们绝大部分人是感念不已,倒不是说他们对我有多深的感情。
前年年底雀鼠谷之战快结束时,我被一块石头刚好砸在背上,当场打的我吐血仆地。大牛等亲兵赶紧把我背了出去,出去后轮番换人一路背到永安。
哑巴这个人心肠很好,特别怜惜弱者,让大牛、陶成、卫会他们把我送走后,他又要刘遇牵逵和他一起把那些伤员,不管敌我全部救了出来,运回了永安。我在昏迷之中,刘遇他们也不知道这是哑巴假传圣旨,都照办不误。
没想到这件事情让牛辅和后来跑出来的三大校尉知道了,乐得方便,一道命令让各营把所有的伤员全部送中垒营,弄得我们营整个成了野战救护所,人员都快有四千了。在永安、杨县强征了几百辆大车把所有伤员拉着一路向南撤退,这时候牛辅也没表现的那么差劲,抢先逃跑,把伤员扔在后面。不过也差不多,大军确实是先撤,但他派了麾下的胡赤儿领兵一千断后。
在胡赤儿的掩护下,我们中垒营因为有超出自己人数三倍多的伤员,虽然征调了民夫大车,但走的极慢。否则如果一路快赶颠簸,这些伤员包括我恐怕还没到平阳就一命呜呼了。
胡赤儿没事就上来催,但每次还没见我的面,就在我座车的外面让哑巴给顶了回去,当然哑巴虽然听得懂,但不会说话,就知道愤怒啊呀呀的指天划地,而胡赤儿又是羌人,汉语说得不好,一急羌语就脱口而出,根本没法交流,他来两次后,烦的够呛,索性不来了。而且他每次来催,那些伤员都用仇恨的眼光看着他,这里面很多就是和他一样的羌胡人,包括他以前的部下,最后只好认命,老老实实跟着我们慢慢走。也亏了胡赤儿的一千骑兵(战马都损失在雀鼠谷了,但他一路抢劫民间骡马,很快就又成骑兵了,河东畜牧业发达,一千骡马算不的什么。)一路保护,否则沿途的小盗小匪和匈奴人的偷袭我们根本没法应付。
这支伤残大军是四十多天以后,也就是初平元年二月十八日才赶到闻喜的,这时三校尉已经奉董卓的命令回师雒阳,准备应付关东联军,因为我和中垒营那个模样,所以把我们直接划给驻扎在安邑的牛将军麾下了,牛辅又一道命令,让我们不用进安邑,直接驻扎闻喜负责安邑北面防务。
接到这个命令时我们刚到绛邑,闻令后整个大营一片欢呼,包括和我们在一起的胡赤儿部队也是这样。说实在话,当兵的,除非少数特别好战而又狂热的,谁没事闲的喜欢上战场去把一条老命送掉。
大家都说我这是好人有好报,当然他们都不知道这可是哑巴假传圣旨。雀鼠谷之战几天后我从昏迷中醒来,在往杨县进发的车上,看见周围如此众多的伤员实在吓了一跳,问了后知道是哑巴干的,我也没说什么,往事不说,遂事不谏,且我如果批了哑巴,那可彻底失去了军心,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修养了半年后,伤员们基本都痊愈了,但很多人还是死在了路上,天气实在太冷了,虽然感染的机会降低,但也大大增加了死亡率,而且还有匈奴人的偷袭,最后统计可能有五百多伤员死掉了。说实在的,如果不是我的地位,如果不是哑巴陶成他们细心照料,如果不是卫会这个杀胚认识的那个杨县大夫医术比较好,以我的伤势和体质,早都变成死尸横在道边,听着乌鸦在我的头顶鸣叫,看着野狼和野兔在我身上乱跑了。
剩下的两千六百名伤员,大部分人,也就是两千出头都是轻伤员,不到三个月的功夫基本都好了,即使有个别的故意耍赖,但半年过去,怎么也赖不过去了。里面大约有五六百人愿意回自己的老部队,我也不阻拦,本来我也没这个权力。其他的一千五百人在这里过的挺好,不愿走,请示牛将军后直接编入中垒营。
他们愿意进中垒营我当然高兴了,这些人都是老兵,和那些征来的新丁完全不同,因为这个原因,中垒营一下子从战后的六百多人增加到快两千人,准确地说是一千九百人。伤兵里有那么两三百人是不折不扣的人渣,不是打仗往后面躲,就是干活总叫累,而且没事喜欢偷鸡摸狗,到外面强奸妇女。连陶成都对这些家伙看不上眼,确实陶成虽然经常在外面和女人鬼混,但主要是靠一张臭嘴诱骗,男女双方你情我愿的。那象他们只知道使用蛮力,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经过近半年的相处,中垒营官兵对他们底细清楚的很,所以整编时,刘遇、牵逵、哑巴他们坚决反对把这些人弄进来。在这个事情上陶成的态度也很坚决,当时我还有点奇怪,这太阳从东面出来了?仔细想想也明白了,他们留下来,陶成以后增加多少竞争对手啊!最后让那些愿意回老部队的将士把他们全部带到前线去了。
补进中垒营的人里面有一些是以前闻名董军的勇士,最有名的是郝锗(zhe),但最让我高兴的不仅是我们中垒营实力的增加,或者因为羌胡人的加入而有了一只一百五十人的骑兵队,而是因为庄灿和老马也在伤员里面。
我因为重伤一直都没能出去巡视一下这些伤员到底是那些人。后来还是陶成告诉我庄灿也在里面。庄灿可是陶成的克星啊,这也让我感到陶成的一片忠心,能够不避仇怨把庄灿推荐给我。记得我当时问他原因,陶成一改往常的嬉皮笑脸,正色的对我说:“我和庄灿是私人恩怨,但庄灿才华出众,主公急需这样的人才,我岂能以私废公?” 说这几句话时陶成还蛮有点古大臣之风呢!每次事后想起都感念不已,为我当时能救下他,为我拥有这样的心腹而庆幸!目前为止,这么多属下里,私下对我以主公相期的仅陶成一人而已,每次他这么喊,都减少了我随波逐流、苟延残喘的念头,激起了建功立业,称霸一方的雄心壮志,我愿意收留郝锗等问题人物,主要就是因为陶成这句“主公”。
和庄灿深谈十几夜后,他表示愿意留下,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在北地做马贼时和郭汜有过节,他在郭汜麾下时郭汜虽然没刻意找他的麻烦,但也没有提拔重用,否则象他这样的老资历,别说什么屯长,司马早都当上了。整编后我直接把他提拔为中垒营的军侯,和刘遇、牵逵平级,负责统帅中五屯人马(牵逵、刘遇仍然负责左右各五屯人马),郝锗则以屯长身份为骑兵队统领,另一个勇士马蔺为副统领,一起管带那一百五十人的骑兵。郝锗能留下,高见功不可没。郝锗是酒泉人氏,很早就和高见在董军中相识,我和他以前在武功时也有过数面之缘。我在左邑养病期间,高见没事就以各种借口过来看我,发现郝锗后把他推荐给我。也是经过他做工作,郝锗才留下的。
郝锗这个家伙武艺确实十二分的好,我看比高见都还要强点,但太桀骜不驯了,这可能也是西凉男儿的天性,不过他身上体现的也未免太突出了点,什么事情都有个限度。即使在骄兵悍将云集的董军,那些羌胡部落酋长们虽然在外面张牙舞爪,天子的权威都踩在脚下,但也不敢在董卓面前放肆。识时务者为俊杰,而郝锗就不通这点,经常和上级发生冲突,几次打伤上官,在左邑养病期间还和中垒营官兵打过架,是个名副其实两头翘的家伙。如果不是他这么好武艺,早几百年前都让砍了。他的职务也总是在什长队史之间徘徊,一立功就是大功,提;一犯错就是大错,降。高见知道我这里人杰/渣云集,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把他介绍到我这里,也有个为好友找出路的意思。不过军中主要干部,除了庄灿外,刘遇、牵逵、杨芳等都是大皱其眉。
这里面还有一个老相识就是马住,他奔五十的人,早都应该回家了,这次上阵,差点把一条老命搭上。毕竟老相识嘛,而且他当年对我确实不错,虽然牵逵反对,但我还是把任命他为中垒营总管,负责现在约二百人的辎重队,当然我也让以前的老部下桥良和路高去当屯长,做他的副手。否则他人太好,不愿得罪人,下面要什么给什么、要多少给多少,这金钱物资不流水价的往外跑,我这中垒营没法继续了。而且辎重队一个重要职责就是给全营搜集粮草,说穿了就是抢粮,这也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干好的。
另外还有约四百多人虽然活下来,但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已经永远不可能再进入军队了,我只有派人从闻喜县库和附近的富户那里搜集金钱发给他们,让他们回乡。发钱的时候,一大半人都不愿意要钱,或者拿着钱目光呆滞的站在那里。绝大多数重伤员都是和老马类似的老兵,他们大半辈子都是在军队里度过,很多人连个家都没有,他们回去往哪里去?回去了谁来养活他们?一句报效国家、无私奉献可不能当饭吃、当房住,当衣穿那!医生也不能说你是伤兵就看病不要钱呀!我是从普通士兵干上来的,深刻了解这点。没办法,我派牵逵强行在盐邑那里占了块盐田,让他们贩盐卖盐。在大汉朝,自桑弘羊的《盐铁论》得到汉武帝的首肯后,盐铁一直是国家专卖,河东就设有专门的盐铁官,乃是朝廷收入的重要来源,但现在我才不管这些呢,只要能弄到钱。
因为他们挂着我中垒营的旗号,官府不敢收税,所以生意蛮好,赚了不少,不仅自给,还往老马那里上交。看看效益挺好,我专门从辎重队抽调了一百多人,让桥良带着贩盐卖盐,生意十分火爆,其他部队一看都眼红,也都跟着干。一时间河东大地掀起了军队贩卖私盐的**。其实董卓让牛辅驻扎安邑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控制盐池,抽盐税来增加军费,但象各营这样自己搞的以前还没有过。
经过几个月轰轰烈烈的贩盐运动,到初平元年十月,我们中垒营赚的盆满钵满,全营将士的武器装备和生活待遇大大提高,士气也空前高涨。本来嘛,平时不养兵,战时无用兵。
这时老马就给我建议说趁有钱,干脆给没法回家的伤兵在这块安个家算球,我一听挺好。就在左邑东北面的董泽南岸圈占了一大块地方,大家动手,再调集民夫给他们盖了房子,形成了一个村落,就是南湖村,当地人也称为残兵村。
但问题就出在这时。

河东这些老百姓本来就对董军在河东的所作所为看不入眼,以前董卓大军或者三校尉大军在这里,大军压境大家都不敢说什么。当然就是三校尉带领大军走了,安邑附近还驻扎一万二千人呢。本来没这么多,三校尉带走了军队的主力,安邑总共就剩六千人不到,经过拉壮丁补充,现在又有一万多人了。但有一半都是河东子弟,里面可能就中垒营比较例外,补充人员主要以病愈伤员为主,河东子弟能有四百多点。
他们经过几个月探亲访友和董军已经很熟悉了,而安邑驻军现在主力是河东子弟,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乡里乡亲的也不好下手,军纪比以前算是好多了,这时候例外的还是中垒营。
我们因为夹带了那么多伤病员,初平元年上半年基本都是在忙着照顾伤员、救死扶伤,我也一直病卧在床,训练都没怎么搞。军队嘛就是无事生非,没事就跑外面胡作非为,而那些已经好了的轻伤员没人管束更其如此。因为这些家伙都住在中垒营,闻喜老百姓把所有坏事都算我们中垒营头上,别人才不管他们具体是伤员、地痞还是中垒营官兵呢,再说也确实没法区别。弄得我们中垒营名声在周围上百里臭不可闻。这种事情他们做了,当然不会回来专门向我汇报。当五月多我身体稍好点,老马、哑巴他们告诉我时情况已经很严重了,我去偷偷看了看,这些家伙虽然装伤员,但个个生龙活虎,昼伏夜出,白天装病睡觉养精蓄锐,晚上成群结队跑外面抢劫奸淫,只把我瞒在鼓里背黑锅。
第二天我就派人飞马去请示牛将军,牛辅同意我的整编意见后,当天晚上我就召集主要干部开会,第二天开始整编,把那些太突出的人渣全部撵到前线去了,其余的也编入营里,立即进行训练和巡逻。并且让牵逵负责全营的训练,庄灿总典全营、负责军纪,要求以后没有军侯以上的批准,任何人都不得私自出去。
轻松舒服象神仙一样过了小半年,一下紧张严格起来,很多人都受不了,当天晚上就有人逃跑。庄灿那是什么人,提前就带人在外面恭候着,第二天早上二十多颗人头就挂在营门口了,此后又连续处置几批,总共杀了六十多人,这下霹雳手段算是让大家彻底安分下来,中垒营开始正常运转。
禁营令下达三天后,我又让郝锗带骑兵在闻喜县界内巡逻,将那些冒充我们中垒营名声浑水摸鱼的地痞流氓,以及虽然打发上前线但中途又逃回来胡作非为的士兵彻底清理。郝锗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杀星,得了这个令出去,只要见到逃兵、小混混模样,或者调戏妇女的就是一刀。这里面没少冤杀好人,许多白天在路上打情骂俏的情侣,晚上在外面偷情的男女因此成了亡命鸳鸯,所以十几天后我赶紧让他收队。闻喜县的生活算是恢复,但留下了不少后遗症,其中之一是直到许多年后,闻喜的地痞流氓赌咒发誓,最厉害的一句就是“如果我。。。。。,就让我撞到郝锗。”婆娘家在他丈夫有外遇时也经常这样骂:“你个挨千刀的,只愿你和那个狐狸精一出门就碰见郝锗。”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名声变臭只要一天,而恶名就是一辈子也难洗清。
如果说以前只是老百姓对我们有意见,贩卖私盐则直接损害到河东大族富户的利益,加上我为了打发老兵,向闻喜的大户们强行募捐,而郝锗在闻喜进行治安整顿时杀的许多浮浪子弟都是富人家的孩子,更加让他们恼恨不已。
到十月份我在董泽边圈占土地,矛盾已经到了极点。本来这个时代地广人稀,别说圈个一百多顷,你就是圈个上千顷也没人管,国家还鼓励垦荒呢,关键问题是看什么地方。我占的这个地方靠近涑水和董池,灌溉十分便利,乃是闻喜一等一的良田,否则我给老兵们圈块荒山野岭的鬼地方让他们在那修炼成仙那?
而这块地方早都名田有主,属于河东大族卫氏。
卫姓乃是河东第一大族,据说皇后卫子夫和大将军卫青都是他们这一家子的,也算皇亲国戚,家族势力遍布整个河东,河东各大姓向来都唯其马首是瞻,啥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在其他大户的挑唆下,就准备利用这个事情和我们中垒营算帐,我当时也不知道这档子事。其实这个事情如果大家提前通个声气,也不会这样了。不过自己虽然是个读书人,现在也尊重士人,但一则才疏学浅、自惭形秽,二则深知这些名门大族对于董军没有好感,所以对于附近的大族,比如闻喜的裴氏、毋丘氏,安邑的卫氏,都是敬而远之,一直都没有去拜访过,当然他们没事是更不会到左邑来看我的。
他们首先通过卫氏一族的河东郡功曹卫固向河东太守王邑申诉,王邑说这军队的事情你们找牛将军,我无能为力。他们又去找河东驻军的最高长官牛辅中郎将提出对我的申诉,牛辅自己本来就治军不严,而且偏袒自己的部将,才懒得听他们罗嗦什么几亩破田的事情,直接就轰出去了。
他们求告无门,恼恨非常,决定让卫固利用自己的职权,解决这件事情,卫固作为河东郡功曹兼郡丞,乃是一郡文官之首,就瞒过太守,发出文书调集安邑和闻喜的啬夫一干执事人等,并集合卫家和其他各家的武装一千多,总共人数超过两千。悄悄开了过去,趁夜里把南湖村的那些老兵全部给抓到了闻喜县城,中垒营在闻喜等地的盐铺也全部给砸了,双方发生火并,死了二十多人,有几个机灵的从后门逃出去到左邑报告。
当时我们正在组织部队早操,一听这话,整个营都炸锅了,几乎所有人都穿盔披甲跑过来准备战斗,这些家伙也是这几个月在营里实在憋的难受,难得找个理由出去发泄一下。那些河东籍的士兵本来不愿意,但稍一迟疑也赶紧跑过来,否则这种情况下很有可能让别人活活打死。有人就骂道:“妈妈的,老虎屁股也敢摸,活腻味了,敢欺负到了我们中垒营头上!”
大家嘈嘈了一会儿,各军官开始整队准备出发,看着他们在瞎搞,我也不理会,你们就是再嘈嘈,我不点头谁敢发兵?
这事情可真是难办的很那!派兵那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他们各大族集合的那些人我也没放在眼里,更不担心牛辅或者董卓事后和我算帐,他们是什么鸟人我清楚的很。但这军队一旦派出,就等于把虎狼放出了笼子,一场大屠杀大劫掠大灾难在所难免,闻喜县现在一万多人,过后可能就剩不了多少。当然也不是我怕杀人,这么多年了对这些都看淡了。问题是这样做后,双方完全势同水火,深仇大恨根本没法调解了,我们以后在这个地方怎么待?但如果不惩治这些家伙,不仅对营里的将士没法交代,地方上的人和其他营可都把我们当软弱可欺的孬种,那还不以后人人跑我们头上拉屎撒尿,我们中垒营以后也不要抬头做人了。
难啊,真难啊!这将旗不是这么好掌的,领导不是这么好当的!在原地转了一会儿,思前想后,最后决定先礼后兵,虽然牵逵郝锗等人一肚子不情愿,那也没办法。派出了陶成和卫会等人去交涉后,让庄灿总统中五屯、左五屯以及骑兵队准备作战,听我命令开拔,刘遇率领右五屯防守营区。
卫氏等大族本来是挺畏惧的,只想把人抓起来,审问治罪,挽回颜面,现在一看初战告捷,士气正旺,再见陶成卫会过来交涉,傲气更盛,当然这也是我所要的。因为我主动提出交涉是为了达到两个目的:第一可以在尽量占住理,赢得舆论支持,毕竟我们已经让步了,主动提出交涉,如果他们拒绝和谈而开战,曲在于他们;第二就是使他们变得更加骄傲,离开闻喜县城,盛气来战,从而以逸待劳,一鼓歼灭。
卫固等人刚开始极其骄傲,根本就不想什么交涉和解,准备把陶成卫会和那些俘虏的老兵一起杀掉祭旗,然后发兵左邑。这时候年仅十九岁的卫觊起到了挽狂澜于既倒的重大作用,避免了流血事件的发生,避免了卫氏的灭亡,也避免让我背上屠夫的恶名。
面对卫氏和其他各姓主要人物在大堂上嘈嘈嚷嚷,议论如何趁胜追击,他越众而出讲了一通道理,说服了那些年纪虽大、但不够冷静,胡子虽长、但见识不高的长辈们。
“各位前辈见解精妙、词气慷慨,令人佩服,但晚辈心中颇有几点疑问想请教:以我们现在两千人的民军能否打败中垒营两千精兵?大家没有忘记巫咸山一战的步兵都督就是中垒营的司马杨飞吧?”
说道这里他顿了顿,给别人一点思考的时间。
“就算我们消灭了中垒营,安邑的牛辅能善罢甘休嘛?我们能否接着打败驻扎在安邑的一万牛辅军队?如果打败牛辅,我们能否打败驻扎在雒阳的十万董卓大军?试想以白波贼十万大军纵横并州河东,无人能挡,但在巫咸山一战中被歼灭大半,从此逃出河东,现在都不敢回来;关东诸侯誓师讨伐董卓,传檄天下,声势何等浩大,但三十万大军驻扎在酸枣,个个畏惧董卓,不敢前进一步,而我们却以两千民兵单独挑战这样的虎狼之师。我恐怕我们的祖坟都要被夷平,我们的家族都要被灭绝了吧!”
卫觊几句话问完,堂上人个个都象霜打的茄子,哑口无言、无话可说。经过商量,同意双方磋商,卫氏就派出了卫觊随同卫会一起到中垒营交涉,伯儒也算得胆识兼俱的佼佼之士了。
最后双方议定:卫氏交出杀害老兵的凶手(至于他们找什么人顶缸,那我就不管了,只要给兄弟们一个交代就行,最后他们交出了三十三个人,全部在左邑校场当着全营的面斩首。);南湖村土地交给退役老兵;中垒营在盐邑的盐田和各处的盐铺则按照朝廷法度一律交官(实际上就是交给卫氏等大族);已经在盐铺做事的老兵不能被解雇,掌柜则由官府任命;每年要从盐田收入中提出三成利润作为中垒营的军饷。
对于这个决议双方都比较满意,我安顿了老兵,而他们利用几个替死鬼平白得了一大块盐田和许多铺子,而那些替罪羊我也不知道他们从那里弄来的,反正送来前都被剪了舌头。说实在话,盐田的利润比这几亩地强多了,不过我也不为己甚,反正我们已经赚了不少钱,而且牛辅对我们中垒营带头贩卖私盐也很不高兴,这大大减少了他盐税的收入,我也赶紧见好就收。再说谁知道以后会调到哪里去,盐田虽好,又不能占一辈子。而老兵们既然要在这里安家落户就不能与当地人形同仇寇。
能有这个结果,我是十分高兴的,自己虽然不想在政治上有什么发展,但鸟儿都知道爱惜自己的羽毛,我也不想弄得声名狼藉。
事后听说是卫觊从中斡旋出了大力,专门备了份厚礼,让大牛代我上门拜访致意。我手下这些人,也就大牛在杨家大族待过,还懂得一点礼数,其他人派去了只能起反作用,当然也只有他还对那些名门大族存有尊敬的念头,其他人根本就不甩他们。
对于我主动和解的姿态,卫家反应很快,卫觊第二天就来左邑回拜。毕竟乱世中有兵就是王,我们中垒营也算河东一只重要的武装力量。既然不愿意冲突,能够与中垒营拉上关系也是他们求之不得的,更别说是我首先上门,于他们也是一件可以炫耀的事情。
这一来二去,双方关系改善了不少,正旦的时候还互相拜访,不管是虚情还是假意,至少比没有强。而经过半年的整顿,士兵没事都不让出门,中垒营的形象改变不少,特别是二月一日的社日,我带领主要军官和能歌善舞的士兵两百多人参加了闻喜县的庆祝活动,军民关系算是基本恢复,甚至可以说比其他各营要好,而这个主意就是伯儒给我出的。
相对于各大族的其他人,伯儒算的上一个与时俱进的后起之秀,能比较快的接受并适应现实,老一辈那种抱残守缺的名门意识在他身上体现的比较少,也因此很快就和中垒营的主要干部成了好友,而不象其他人,虽然勉强和你交往,但那种俯就和卑薄的神情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让大家都不痛快。
为了感谢他给我出的好主意,今天天气晴好,特地请他出来踏春游玩,然后一起去洗温泉浴。
相对于前线的战事,我们这里可真是舒服的很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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