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鏖战河东(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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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十一月二十九日,牛辅和三校尉在巫咸山打败白波匈奴联军后,联军向北撤退,牛辅督帅三校尉继续追击。十二月十八日追击至介休西南的雀鼠谷中伏,大败逃回安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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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十二月二日
“阿见!”
“阿昌、子云!”
和高见都快一年没见了,真是想念啊,见面后我们三个都不由的抱成了一团,分开后久久拉着对方的手不愿松开。军人的友谊有比普通人更加难得的地方,普通人只要愿意,只要有财力,只要不太远,都还是可以见面的 ,而乱世中的军人可没这么好的事情,即使人就在你身边,今天晚上还在一起喝酒庆祝生辰,可能明天就要替他收尸了,生命就象朝露和风中的花朵一样,不经意间就已经消逝在晨风中了。
可惜了,我们“四人众”总是难得聚齐,真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我们四个里面,高见和阿昌最好,他们两个性格什么都相似,都属于那种放达勇武的年轻人,他们如果不到军中,那肯定就是地方上的游侠儿了。
即使以高见不太爱说话的个性,和我们重逢后都是有说不完的话,大家互相问对方这一年都干了什么,说到开心处,大家一起都笑成一团,加上陶成这个活宝在旁边插科打诨,真是十二分的开心,人生的赏心乐事无过如此,怪不得古人说“乐莫乐兮心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
“杨都督,李校尉让您到太守府议事厅议事。”李傕的一个亲兵过来传令了,说完又对阿昌行了一礼,阿昌这家伙在李傕的亲兵营威望很高,他虽然很少对我提起这些事情,但听别人说他好像是里面武艺最好的,而且救过李傕性命,李傕对他十分看重,我能有今天,一大半都是托了阿昌和李应的福气。李傕亲兵不叫我杨司马而叫杨都督,这也主要是看阿昌的面子,实际上都督的职务本来就是临时性的,作战结束后自动终结了。
哎,这好不容易救援成功,打败了白波军匈奴人,我们兄弟见了面,还想找个地方聚聚呢,就又来事了。
对他两苦笑一声,道声抱歉,翻身上了亲兵牵来的马,拱拱手拉马原地转了几圈,向安邑城奔去,哑巴等几个亲兵也策马跟上。
到了安邑城,一看真是破的可以,城墙很多地方都缺了个大豁口,犬牙交错的模样。城南门不知道那时的官吏附庸风雅,重修了一下禹王为涂山氏女所建的望乡台,但现在也就剩个台基了。进的城来,但见处处残破,很多房子都倒塌了,或者没了门窗和屋顶,路上走的老百姓也个个面黄肌瘦的,这就是大禹曾经建都的地方嘛?
到了太守府,飞身下马,仔细整理一下身上的红色武官服和头上的武冠,才一卷长袖昂身而入。
进了议事厅先报名参见牛辅,然后退身在右首李傕下面的一张席子上坐下。
一般来说,根据我在董军的经验,这种议事都是上面的在说,我们这些人在下面听,所以也没太当回事,上面怎么说,你怎么做就是了。
一会儿,牛中郎将和三校尉麾下的一级将校的大概二十几个都来起了。
这里面除了宋果、高硕、夏育、杨定、李利、胡封、张苞、赵岑,卢颀(qi)等这些旧识外,就是增加了杨奉这个新人。而很多人永远也看不见了,里面就包括我的好友步兵营司马文瑞。
我的很多部下也在望儿山一战中阵亡,整个射声营现在仅剩二百一十三人,原来的四个屯长就刘遇和牵逵两个活下来,赵萌、梁方都战死了,队史什长伍长也损失很大,我的亲信李晖、高鸣、冯叙也都战死了,真是损失惨重。但相比步兵营,射声营还稍好点,步兵营因为当时主要担任矛手,都在第一线作战,损失尤其惨重,参战五百人,就一百二十七人活下来,连营司马文瑞都阵亡了,战后樊稠干脆把这一百多人划到我的麾下。步兵营虽然是大汉开国名将曹参一手建立起来的精锐部队,在历代的战役中都表现突出,在望儿山一战中更是如此,但樊稠、李傕、郭汜这些人才没有我这种尊重革命前辈、缅怀历史先烈的闲情逸致,他们看重的是实力,不管你射声营、步兵营曾经怎么声名显赫,不管你是什么大汉步兵几百年的精华传承,现在你就是一支不到四百人的力量。
这就是乱世的游戏规则:一切凭实力说话,每经过一次战斗,每经过一次变乱,我都更加深刻的认识到这个问题。所以救援成功,一到安邑南郊扎营完毕,我就立即派出队史什长伍长们扩编队伍,首先就是从俘虏的白波军中挑选出精壮汉子,然后就是征兵(准确地说就是拉壮丁了),虽然我要求比较严,但我们现在也扩编到了九百五十人,杨芳方大嘴他们现在全部都是屯长了,哑巴也当上了队史,还是亲兵队队长,陶成个家伙也当上了什长,当上了亲兵队副队长,大牛在这次战斗中侥幸活命,也被我调到亲兵队当个什长,也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吧。
和赵岑宋果他们一次谈笑时,他们就说我这个中垒营(我们兼并步兵营后,现在别人和我们都称自己为中垒营,因为前朝时总统北军七校的是中垒校尉,他也和步兵校尉一起统帅步兵,这样叫是为了和以前射声营和步兵营相区别,比较符合我现在麾下部队的情况。但我的正式官衔还是射声营司马)亲兵队真是挺有意思,队长是一个哑巴,两个助手一个是个大傻,一个是个骗子,也算世间少有的绝配。当时我就骂道:真他娘的不识货,俺们这叫兼容并畜、优势互补。没想到话音刚落,笑倒一片。
不过骂归骂,我麾下也就这样的人,象杨奉司马麾下的徐晃那种武艺高强,足以斩将掣旗的猛将一个都没有,文瑞就是望儿山之战中率队追击,被断后的徐晃一铁矟搠死的。
(注:三国演义上虽然说徐晃使用大斧,但史籍中没有汉朝军队装备大斧的记录,只有羌胡人使用斧头,但数量也很少,而且不是什么大斧,所以这里不取。实际在中**事史上斧从来就没有成为制式兵器。至于什么关羽的青龙偃月刀也都是后世演义出来的,陌刀是到五代时才使用的比较多,所以本书也不取。当时军队长兵器主要是戟和矛,短兵器则是刀或者剑。)
正胡思乱想呢,就听见牛辅将军在上面一声咳嗽,然后雷鸣一般的嗓音传来:
“前几天大家打的不错,但还没有彻底消灭白波匈奴残寇,所以必须继续追击。这几天大家都休息的差不多了,我准备明天出发!”
没搞错?这一仗我们损失如此惨重还连续作战。除了骑兵因为追击匈奴人,脱离了主要战斗,最后才和牛辅将军一起赶过来,损失不大。步兵因为对抗敌人的主力,损失一半以上,虽然这几天扩军不少,但这些新丁的战斗力和凝聚力比以前的老兵差远了。而且部队这一个多月一直在冰天雪地里赶路和作战,累的够呛,好不容易救援成功,打败强敌,也该休整一下了。不过这话没人敢说,牛辅嗜杀成性,养着一群巫婆和神汉作为亲信和耳目,一听他们胡说八道就要杀人,比郭汜还要差,至少他是喜欢杀俘虏,这家伙则是喜欢杀自己人。所以大家都不敢提不同意见,谁都不想做什么犯颜直谏的傻冒,即使是坐在上座的三大校尉,也只是端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中国儒家文化有鼓励舍身取义、杀身成仁的强烈倾向,但中国社会却没有保护仁人志士和忠君爱国者的机制和传统,或者更准确地说,我们自古传下来的社会机制具有迫害和遗弃仁人志士、忠贞爱国者的隐含属性。我读过那么多历史书上,除了少部分例外者和绝顶聪明的人以外,大多数真正的忠贞之士、爱国烈士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我是从历史经验里得出结论所以三缄其口,而李傕校尉他们则是从趋利避害的生物本能出发这么做的,虽然道路不同,一是理性、一是感性,但殊途同归,因为真理往往是唯一的。
“既然大家没意见,那就明天寅时出发,樊校尉领四千骑兵做先锋,郭校尉和李校尉各率所部紧跟,我统大军随后,。”
整个议事三言两语就完事了,这也真叫雷厉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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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十二月十八日下午
“大人,让部队休息一下吧!你看大家都累的不行了!”
后队的刘遇策马赶了上来对我说。我现在把部队分成了左中右三部分,左三屯三百人由屯长牵逵统率,右三屯三百人由屯长刘遇统率,中三屯三百人则由我亲自指挥,另外五十人作为我的亲兵,由哑巴和陶成率领。行军序列是左三屯当先,中三屯居中,右三屯断后,作战则左中右三队按倒三角形布阵,属于鱼丽阵。要不然这九屯人马一个人没法指挥。
轻轻对他摇摇头,说道:“不行,你一定要注意警戒两翼!”
这休息不休息又不是我说了算,上面有李校尉,再上面还有牛将军呢,牛辅的亲将胡赤儿亲自率领羌胡骑兵在后面押阵,你休息不是找死嘛?这一路近四百里的路上,他们杀掉队的人还少嘛?刘遇一看没办法,赶紧策马跑回去。
“***,经过绛邑和平阳也不让兄弟们进去歇歇脚,纯粹想累死我们嘛?这样就是遇见敌人也他娘的必败无疑。”
哎,这职务上去了,素质咋就一点都没提高呢?方大嘴这个家伙,现在都是我中三屯的一个屯长,地位也不低了,但还是这样没有一点约束言行的自觉性,总是这样口无遮拦的,真是泰山易改,本性难移。也就遇见我,人比较随和,小子才能短短几个月连提两级,要不还不是继续原地踏步。
不过他话确实说得有道理,兵法云:千里追敌,必蹶上将军。我们现在队伍拉的这么长,走得这么疲惫。虽然来路大部分地方都比较平坦,仅有丘陵,路上还经过了浍水和汾水交汇形成的王泽,但现在已经快出汾水谷地了,前面都看的见霍大山的阴影了,一旦仓促遇敌实在难以应付。
想到这里我命令到“命令前队走慢点,等部队收拢了再一起开拔!”长途行军就是这样,累的都是后面的人,紧赶慢赶的,相对而言前面稍微好点。
这时感觉前面部队的脚步明显放慢,我勒住了马缰,对亲兵命令:“到前面看看,怎么回事情?”
部队越来越拥挤在这里了,我索性停了下来,对陶成喊道:“把那个向导带过来!”
这个人叫卫会,据他自己说是河东大族卫家的旁支,不过我看就是个破落户。在杨县驻军的时候,也就一天晚上不知道怎么和陶成勾搭上了,真是同声相应,同气相求。陶成把他介绍来给我当向导,说是一个月工钱一百钱。还一百钱呢,我在太华山几个月还赚不了一百钱呢?漫天要价要到我这里了,当时给了他一鞭子,吓得他不敢再说什么,又狠狠瞪了陶成一眼,骂道:你小子给个鼻子就上脸,把我这当垃圾站啊?不过看陶成的面子还是赏了他几个钱。之后这家伙就一直以向导的身份跟着,实际上是和辎重队的民夫一起行动。我一个中垒营当然不会有专门的向导,不过把这个冒牌向导叫过来问问,也比没有强。
“大人,您喊我!”卫会赶紧从赶车的民夫队里跑到我的马跟前。这下规矩多了。好在辎重队就随中队一起行动,所以比较快。
“前面是什么地方?大队怎么会一下慢下来呢?”我也不去看他,一手搭凉棚瞄北方的大山,一手下意识地用马鞭敲着自己的大腿。
卫会仔细看看马鞭,陪着小心说:“前面就到太原郡和河东郡的分界雀鼠谷了。”
“哦,快出河东了嘛?”牛辅这一路追的。不过在平原上,心惊胆战的白波军和匈奴兵不是羌胡铁骑的对手,虽然还有几万人,但被前锋骑兵打的一路奔逃,我们步兵就只有一路紧跟扫尾的份,基本没怎么打仗,就是跑路。没想到这十几天里一路紧追四百里,竟然快追出河东界了。
“那里具体情况如何?”
“禀大人,雀鼠谷又称冠爵津、鹳雀津,南起南关,北到冷泉关,一共有几十里地。汾水从中间穿过去,里面的路都是人用木头和石头搭起来的,因为奇巧,也叫鲁班桥。很多地方距离水面有六七丈,十分凶险。我以前随父亲到太原做生意经过那里,一个同行的人不小心从上面摔下去了,连尸骨都没有找到。”
(注:这个地方就是隋末,隋朝虎牙朗将宋老生堵截进军关中的李世民大军的地方,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隘口。)
一听卫会这话我不由的一哆嗦,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也不理会他,用鞭子狠抽一下坐骑,快马向前面的李校尉处赶去。
等追了上去,李校尉也带着亲兵勒马站在南关外面,看着麾下部队变成单列慢慢进谷。

“大人!”我到了跟前,在马上平举右臂行军礼参见。
“子云,什么事情啊?”
“我刚才问了向导,前面是雀鼠谷,连续几十里都是凶险无比,如果敌人在这里设伏,前后一堵截,那我们两万大军就真要葬身在这个地方了。”
“原来子云也有这样的想法?我过来后也想到了这点,但请示了,牛将军说不行,说前部樊校尉和郭校尉已经进去了,安然无恙,要我不要迟疑赶紧带队前进。”
“这雀鼠谷有几十里长,我担心敌人是要等我们都进去了,再封锁两端,这样光饿也把我们饿死在这里了!”
“没办法,子云还是回去组织部队准备前进吧!”
拱手向李傕告辞,也顺便向他旁边的阿昌点点头,勒马而回。
这事闹的,如果在平原上打败了还可以逃,这让人家堵死在谷里那只有死路一条。轻轻摇摇头,听天由命吧!
回去一看,因为移动的实在太慢,简直和蜗牛爬一样,很多士兵都坐在地上了,一看我跑马过来,赶紧又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这样的情况也没必要大家傻站着等,“传令:各队派出警戒,轮番休息,吃干粮。”一言未毕,整个中垒营一片欢腾,我赶紧挥手制止,你们***想害我挨剋呀,这么大响动!一路上的事情大家也知道,赶紧放低声音,闷声发大财。
虽然百般不情愿,但半个时辰后还是轮到了我们中垒营进南关,这可真正是“难关”啊!
进了雀鼠谷,刚开始一里地还马马虎虎可以骑马,再进去就不行了,太危险了,我也只好下了马,让亲兵牵着随后。
又磨磨蹭蹭用了一个时辰,往前走了不到五里地,就听见两边山上一阵号角响起,雀鼠谷两边山上石头和木头雨一样落了下来。在汾河边峭壁道路上往前摸索的士兵被打死打伤了无数,惨叫着随滚木擂石一起落到下面白茫茫的河面上。轰隆隆的声音在山谷里不断回响,久久不息,
道上的士兵和马匹恐慌的乱跳乱叫,争相往回跑,很多人因此被从峭壁上挤了下去,而很多地方的栈道也被砸断了,士兵被截成了一段一段。其实并不是雀鼠谷两边的所有山头 人都可以爬上去,特别是大冬天的,所以也不是每个地方都掉落木石,或者可以说大部分地方都没有。
但这造成部队的极大恐慌,人人都想逃命,都拼命的挤,弄得挤落河谷摔死的人远远超过砸死的人。危难时候可没人管这个,第一想到的是自己逃命,不管向前拥挤能否活命,都要跟着大家往前挤。
不是大牛几个拉着我,几次我都差点被他们给挤下去了。看来不用非常手段大家都休想活命。
我拥挤中从腰里拔出环首刀,用力对亲兵们说“大家大声传我的令:全体人员蹲下,敢于拥挤者,军官就地处死。”
边和亲兵们一起喊,边带着他们砍死了十几个硬往这边挤的本营士兵,经过我和刘遇牵逵等军官很长一段时间的努力,中垒营算是稳定下来了,但北面的部队还是往我们这边挤,牵逵带人在前面砍死射死了二十几个,后面的人还是前赴后继。没办法,前面的人即使想停下,后面的人在挤,也只好向前拥。实在没招,只好让他把那段路拆了,那些拥挤过来的士兵一个接一个从断口处惨叫着掉下了几丈深的河谷。
和牵逵站在断口处看着他们掉下去也没办法,蛇蝎啮臂,壮士断腕,蜂趸入怀,各自解去。
随着两边投下木石逐渐稀少,大部分士卒也慢慢从恐慌中恢复过来。本来嘛,这么滑的山,你就是迂回又能爬上去几个人,又能运多少滚木擂石上去,而且我们一路追赶,他们准备的时间也不长,刚才一阵狂扔,很快就把储备的木石扔完了,现在零星投下来的可能都是临时找的,已经不足为惧了。
但现在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就担心他们把两头给封锁了,那样的话,如果没有外援,我们只有冻饿而死了。让士兵把所有牲口都推入河谷中腾出路后,我就带着亲兵贴着崖壁边的士卒向前走去,没走多远路也断了,真他娘的,我断了他们的路,别人也断了我的路,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这可怎么办好,虽然乔装着镇静,但心里忧急如焚。
觉察到旁边的将士都在目不转睛的看我,更加着急了,这里面不仅有我中垒营的士兵,还有因为断路刚好在我们这块的其他营士兵,大家可都把希望寄托在我这个司马身上啊。
扭头在山谷里到处瞅瞅,有了一点主意。
汾水发源于晋阳汾阳的管涔山,与长江大河不同,它的源头主要是泉水,因而受季节影响不如它们剧烈。但现在正值隆冬季节,汾水还是小了不少,而且连续两个月都是大雪连绵,气温极低,汾水河面也结了厚冰,至少在我们经过平阳时是这样,想来这里也差不多,虽然大队人马走不行,但分成小队走还可以。
“有绳索嘛?”我对围观的人说。
大家对视一眼,有人就喊道:“大人要绳索,大人要绳索。”
不一会递过来一条皮索,他们不知道我要干啥,也不敢问,只是眼睁睁的看着。
我点了一个比较瘦小的亲兵,让大家用绳索把他放下去,我们这个地方最低处离河面有三丈,也不算很高。
他被放到铺了一层厚厚积雪的河面后,紧紧拉着绳子不敢在上面走,试了几下后,放下心来,走了几步后又跳了两下,扭头兴奋地对我大声喊:“大人,很结实!”
这时就是傻子也明白我的意思了,山谷里一片欢呼声。
我也十分高兴,大家正庆祝呢,上面扔了一块石头下来砸在那亲兵的旁边,吓得他赶紧躲边上去,看到这个情形欢呼声也停止了,不过对我而言这都不足担心了,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木石,就是扔下来,伤害也是有限的,况且大部分地方都没人。
我心里也在暗自笑他们愚蠢,经过我们一路追杀,他们现在最多也就两万多人,不集中力量封锁两边的谷口,却分散力量到这里。看来他们谷口的守军应该不是很多吧!
不过现在也没时间理会这个,让各屯长把人分批放下去,其他营的人也一律编到我们营里,要求弓箭手保持警戒。
很快我们这块一千多人全部下到河面上了,组织了一下,大家成四路纵队,拉开距离向南跑步前进。弓箭手分布在中间,刀牌手顶着盾牌在两边。辎重什么的只好扔了。
往前跑时,隔一段上面还会扔几块石头,但大家现在都不管这个了。而我们一名射手还射下了一个人,也算了得,回去后一定要查查是谁,山谷里这么大的风都能射中,真是利害。
沿途经过的部队,一看我们在下面跑步,都怪叫连连,也赶紧看样学样,找绳子往下爬,但就完全没有我们那样组织严密了,不少人为了争先下后下打了起来,就有人因此从上面掉了下来。大家谁也不想落在别人后面做替死鬼。
六七里的地,在光滑宽阔(相对于狭窄的栈道)的河面上跑步前进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大家也是越跑越有劲头。看看快到南关了,我让亲兵去通知前部的牵逵把队伍停下来隐蔽。但已经晚了,一阵惨叫,跑在最前面的人全部被射倒,其他人赶紧找地方躲避。后面的人一看也赶紧往两面躲。
下来动作慢的部队这时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了,有些聪明的一看我们都躲在两面也就跟着躲起来,一些傻乎乎的还一个劲向前跑,等看到尸体时已经晚了,又被射到一大片。
我探头向前一瞄,河道上已经让他们扔下来的木石给堵住了。这可真恼火,差一步就可以冲出去了,却被堵在这里等死。
正思考呢,听见有人挤到我身边喊:“杨司马,将军大人和校尉大人找您呢!”他们动作也挺快的嘛?没吭气,跟着李傕的亲兵低着头一路往后跑,一会儿就到了一个山崖下,牛辅、李傕以及宋果几个司马都在这里。
“你***,跑的倒挺快啊?”看我过来,牛辅瞪着个牛眼对我一声吼。
他这在气头上,我也没敢吭气,低下头不作声。他喘了一会粗气,可能也觉得这不是发火的时候,就问道:“大家看看,现在咋整啊?”
我心中一阵冷笑,这时候他娘的知道问我们的意见了,不过脸上可一点不敢带出来。我站那里也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大伙。
可能是牛辅平时作风粗野,给大家留的印象太深了,即使这时候了,等了半天,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牛辅看看没办法,只好点名了,“稚然,你说现在怎么办?”
“还是听听子云的想法吧!下到河面撤退的方法就是他想出来的!”李傕一转手就把这个烫山芋扔给了我。
办法我是刚才在前面待着的时候已经有了,我想其他人肯定也知道,但谁先说,肯定谁倒霉。
我正想用什么词语糊弄过去,一转眼间看见了牛辅后面的高见和李傕旁边的阿昌满眼热切和期望的目光,心中一叹,算了,死了我一个,幸福千万家,只要我兄弟能逃出去,我认了。
“大人,兵法云:受敌之围,急战则存,缓战则亡,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组织部队强行冲出去。稍一迟缓,士气低落,粮草不给,那就大势已去了。”
“说的有理,哪位将军愿当先冲锋啊?”牛辅和其他人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我说出来了,那也就不必再让别人点我的名。上前一步拱手到:“末将愿意请缨,担纲冲锋!”
我一句话说完,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阿昌和高见他们也明白过来的,不由惊呼出来。
“叔!我和你一起去!”“子云!我和你一起去!”两人都冲了上来拉着我的手,眼睛都红了。
“好!子云不愧勇士!那就让子云担任破围督,指挥兵马当先突围,其余诸将部领所部随后。”牛辅这时也不愿多生事端,上前推开二人,拍拍我的肩膀,算是把事情敲定了。
“末将冲锋前有一事请求!”一般敢死队上阵前,上级必有此一问,就是我不说,牛辅他们也会按照惯例问一下的,当然你说了要求,他们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子云尽管说!”
“请让高见和王昌二人待在大人身边,保护二位大人,不要参与冲突。”顿一顿,平息一下心中激动的情绪,继续道:“末将死后,请两位大人照顾好高见和王昌,以及我中垒营兄弟!”
“放心吧!”这也不算什么,他们本来就很器重高见和王昌。
“叔!”“子云!”高见和阿昌拉着我的手,泪流满面,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把他们二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轻轻的挣脱他们的手。转过身子,风中大踏步而去,再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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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入夜,天色完全黑下来后,以中垒营为主力,加上其他各营的精锐步兵,总共三千人,人披双甲,手执刀牌、长枪,分成了六个波次开始轮番冲锋,主要因为地方太窄,人多了根本展不开。我带领哑巴等亲兵站在后面督阵,凡是后退的一律斩首,没让陶成卫会参加,他们那水平上去也是送死,何苦呢?
经过连续一个多时辰的厮杀,前面四个波次的人伤亡殆尽。当然前面四个波次都是其他营的人,中垒营主力则安排在最后。
差不多了,我对牵逵点点头,他大喊一声带着第五波次的五百人开始冲了上去。他所带的人马是以步兵营剩余人员为骨干组成的,主要就看他们的了。
看他们已经冲上了尸体枕籍的缺口,我也拔出环首刀带着最后的人开始冲了上去,一锤子买卖,成败就看这一下了。
黑夜之中,因为敌军点燃了扔下来的木头,我们完全在明处,而他们在暗处,弓箭基本没用,所有冲锋的人都是长枪或者刀牌,尤其以刀牌为多。敌军对我们威胁最大的是弓箭手,前面两波次基本都是被乱箭射死的。我派前几波次上去也主要就是消耗敌人的箭矢和体力,持续射箭是很消耗体力的,作为一个射声士,我深明这点。
还好,敌人在南关堵截的人并不多,等我们冲上用木头、石头和尸体垒成的缺口时,牵逵所带领的人已经赶得他们堵截的部队节节后退,我们一看,一声欢呼,奋勇猛冲,虽然有人不断被上面的箭射中到地,但已经没有人管这个了,就是往前冲。确实,没有什么比将要到手的胜利更能鼓舞士气的。
牵逵和我带人一路将他们从缺口上赶了下去,他们开始逃跑了,他们厮杀的时间比我们长多了,而我们最后上去得都是精锐得生力军。
看着大家沿着河道一直往下撵,我心里高兴的真不知道说什么好,驻刀在地撑着疲惫的身体,弯腰喘气,不由对自己说:我们又赢了!
突然背上一阵剧痛,我一头扑到在河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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