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大战长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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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三年(192) 六月十八日夜司徒王允官邸大堂
大堂之上,红烛高照,长安城中的重臣大多在座。
“来,诸君,让我们敬奉先一杯,奉先今日重伤叛将郭阿多,足以重创敌军士气!”上座的尚书令王允将面前的双耳杯举起,左右转身对客人们示意。
“敬吕将军!”两厢二十几位客人也随之干完了杯中酒。
“岳父与诸位大人但请放心,李傕、郭汜、樊稠等蟊贼,在我看来,直如草芥一般。今日如果不是郭汜麾下的杨定等司马救援,定然结果了这厮。看我明日再去挑战,定要将这些叛贼的首级一个个斩下来,悬在都门上。”坐在右首第一位的奋威将军吕布奋然应道。只见他身长九尺以上,即使跪坐着也比别人高出一头。一身红色高级武官服,头戴左右插雉羽的武冠,腰插四尺长的长刀。在摇摆红光的照耀下英姿飒飒,威风凛凛,令人不敢仰视。
“嗯!奉先说得雄壮,我再敬你一杯。愿我儿明日去再能斩将得归!”
“谢岳父大人!”
王允赞酒之后,朝中得重要大臣尚书仆射士孙瑞、太仆鲁馗、大鸿胪周奂、城门校尉崔烈、越骑校尉王颀、射声校尉沮俊、太常种拂、前将军赵谦、侍中种辑、侍中刘艾、光禄勋邓渊、廷尉宣璠、少府田芬、大司农张义、司空赵温、太常王绛、光禄大夫周忠、司隶校尉黄琬、谒者仆射裴茂、皇甫郦、车骑将军皇甫嵩、太尉朱俊、尚书郑泰、黄门侍郎钟繇等也纷纷直跪而起向吕布赞酒,毕竟这是自四天前李傕、郭汜、樊稠大军围城以来第一次取得令人兴奋的胜利。座中群臣也高兴的互相议论,一时之间整个大堂上喜气洋洋。
录尚书事王允拈着胡须看过去,也暗自高兴,不时兴奋地点点头,等眼光落到末座的时候只见黄门侍郎荀攸、谒者仆射皇甫郦两人只是低头喝酒,与周围气氛十分不合。王允心中不由一股恶感上升,停止了拈须,说道。
“公达、文清,你二人闷闷不乐、独向一隅,难道不以今日之胜为然否?”
皇甫郦待要开口,看到斜对面车骑将军皇甫嵩投来严厉的眼光,只好悻悻然的闭上嘴。心里也自明白父亲的一片爱子之心,王允自从诛杀董卓后,骄傲自大,独断朝纲,连和他一起密谋讨杀董卓的尚书仆射士孙瑞都不放在眼里,其他大臣的建议也多当作耳旁风,很多人因为直言而被杀。就连海内知名的大儒蔡邕,只因为是董卓征辟,虽然有多人求情,都难逃一死,自己此时和王允顶嘴,如何会有好下场呢。
“今日吕将军杀伤郭汜,对于提高守城军民士气帮助甚大。但对于解脱目前的困境并无助益!”年青的颖川才子荀攸对于吕布这种鄙陋无文的武夫压根就看不起,对于王允等身处困城而不自觉和用人不当也深感悲哀,心说:要不是你信用自己老乡,用的什么右扶风王宏和左冯翊宋翼畏缩不前,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无所作为,李傕、郭汜等哪能全力攻城啊?听得王允发问,不由出语反驳。
“而且,也只有郭多这种莽夫才会置统兵大将的职责于不顾,答应和吕将军独战,此事是可一不可再。再说了象他这种莽夫,别说刺伤,就是杀了对战局也影响不大。”
听得荀攸的话,王允一阵气上心头,当场就想喊人把荀攸以蛊惑人心、临阵畏缩通敌的罪名拖出去斩了,但想了想颖川荀氏一门人才辈出,号称“八龙”,海内知名,实在不可轻忽,而且想起杀死蔡邕的教训,只好忍了忍,压着怒气对荀攸说道。
“公达此言差矣!郭多乃是叛军中与李傕齐名的三名主要统帅之一,怎能说对战局无关轻重呢?”
“恕臣下直言,郭汜不过如毛遂所言:乃是因人成事的碌碌之辈,不足惧哉。据臣下得知,明公与吕将军诛杀董卓后,李傕郭汜等人自陈留、颖川逃归陕县,得知明公不相赦免,这些贼人本来是要抛弃兵马单身逃回凉州。只是因为听取了讨虏校尉贾诩和射声司马杨飞的计策,才决计西进,以至于辗转酿成今日之祸。古人云:凡于大事者莫不有胆,然能成事者唯智者然,所以臣下以为,围城贼军虽众,勇将虽多,但只有贾诩、杨飞二人才是其中智囊。此二人虽然名位不显,确是真正的祸患,至于郭汜等徒恃勇力的匹夫,一力士足可制也。”
王允听了暗自点头,荀攸这番话深和他的意思。对于讨灭董卓,他一直就以为自己的居中策划最为重要,至于吕布等只是所谓的匹夫之勇,不足称道,过去他这样以为,现在还是这样认为。如果不是现在大军围城,还需要吕布这样的武将出力,早都把他打发走了,那轮到他一介武夫来参录尚书事啊。
吕布在旁边听得一肚子火,看见王允竟然轻轻点头表示首肯,更是不高兴,猛喝了一口酒,心道:你们这群王八蛋,这还没过河呢,就准备解磨杀驴了?老子不是看在蝉儿的面上才不会替你们出力呢,等此间事了,老子一定到外间另创设一片天地,省得看你们这些无拳无勇、只知道耍弄阴谋诡计家伙的嘴脸。
“讨虏校尉贾诩贾文和,我倒听闻过他的智名。这个杨飞是何许人也?我记得射声司马好像,好像是什么杜来啊?”王允沉吟片刻,不自禁的将目光转向射声校尉沮俊。
“仆接任孟大人为射声校尉不久,对射声营的情况不很清楚。而且自从北军五营投靠董卓后,射声校尉府就已经和他们失去了联系。”沮俊拱手应道。王允一听暗自皱眉,只好把期待的目关又重新投向荀攸。
“是,司徒大人所记不差,杨飞是在河东暗杀了杜来才继任为射声司马的。此人甘心为逆,乃是李傕的心腹智囊和亲信大将,李傕等人悍然西来,与此人有绝大关系。
“而且这个杨飞现在统兵两万三千人,在叛军各司马中实力最为雄厚的,负责进攻安门。据臣下猜测,此次攻城的总指挥可能就是杨飞。因为我颖川的同乡曾经告诉我,在李傕军中流行着一句话:残城殿后杨阿若,破阵冲突徐公明,此人与白波降将徐晃二人在李傕军中并称智勇二将,一个擅长指挥步兵,一个擅长指挥骑兵,此人经常在李傕军中担任步兵都督统一指挥李傕部下所有步兵,李傕等攻破陈留就是此人指挥的。而且。”荀攸暗自瞄了皇甫嵩一眼,话音一转。
“据臣下所知,杨飞此人曾任皇甫将军帐下亲兵,还和皇甫公子过从甚密呢。”荀攸轻轻把矛盾从自己转移到了一直在上座冷眼旁观的车骑将军皇甫嵩身上,皇甫嵩刚才盯皇甫郦那一眼他也看见。他斜眼看看皇甫嵩,心道:你想和儿子独善其身,那有这般容易。
端坐在上座的车骑将军皇甫嵩心里暗道: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我以为别人都忘了这个杨飞是我的麾下。看着他几年时间成长为统兵一方的大将,如今前来攻打长安,真不是应该为自己的眼光而高兴呢,还是感叹自己无识人之明,培养了一个叛逆呢?
看着在座的衮衮诸公都在看自己,只好说道:“杨飞此人,是右扶风槐里人氏。中平五年(188年),老夫与董卓奉圣命讨伐王国、救援陈仓时,他是在樊稠麾下作一名什长。后来因说服董卓定下了消灭王国叛军的大计,因功而升为队史。后来因圣旨要求推荐禁军军官,而进了北军射声营。至于他以后如何,老夫也不太清楚。”
荀攸一看皇甫嵩把自己解脱的利落,暗自冷笑不已,心道:不是你推荐这个家伙进什么北军,他哪能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此为祸一方啊?况且,哼哼,你儿子还和他是挚友呢。不过现在朝里没有大将军和骠骑将军,皇甫嵩作为车骑将军乃是当朝的最高武官,他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文清,听公达说你和杨飞过从甚密啊?”皇甫嵩故意不提这点,来保护自己的幼子,王允可没忘记呢。
“小侄和杨飞是有过一面之缘,过从甚密谈不上。”皇甫郦头上汗水暗暗渗出来,如果王允安自己一个勾结匪类、私通叛逆,那就是父亲也救不了自己啊。
“义真将军、文清贤侄不要紧张!王司徒并无他意。你说说杨飞此人性情如何,既然是皇甫将军旧部,又和文清是挚友,说不定可以利用这层关系,说服他归顺朝廷,也未可知啊!”尚书仆射士孙瑞(字君荣)一看皇甫嵩和皇甫郦父子如临大敌,知道他们对于王允杀害蔡邕,任用私人误会太深,心道:现在都啥时候了,我们个个坐守困城、朝不保夕,谁还有心思追理旧帐。
“伯父所言甚是,不过据小侄对杨飞此人的了解,要说反他似乎不可能。他为人极重情义,向以人不负我、我不负人自许,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小人。”
吕布一听这话,感觉似乎在影射自己先后两次杀害恩主的故事,而且对这些人明明给自己庆功,但说的每一句都象是在讽刺自己。不由的心头火起,从席上站起身子,按刀厉声道:
“不想诸君如此畏敌如虎。想那郭汜、李傕,我吕布也不放在眼里,更别说杨飞这名偏裨。诸君且拭目以待,看我明日出马斩杀了此竖。”
说完,吕布长辑一礼,按刀大踏步而出。
“奉先,奉先,莫要生气!”王允赶紧站起身来劝止,但吕布武人脚步大,已经去的远了,或许听见了也故意不理。
王允不由得瞪了荀攸一眼,心道:好好一顿燕饮,让你这个竖子给搅和了。
其他人一看气氛尴尬,也就都一一起身告辞。
※※※
初平三年(192) 六月十九日午时长安南城之安门外
“杨飞,你个缩头乌龟,敢和我单独决斗嘛?”
“杨飞,就知道你没胆,以后别叫杨飞了,叫杨爬吧,这样更切合实际一点。”
听着吕布在安门上叫阵,我也不理会,放着如许兵马,去和你单身决斗?我才不是郭汜那种蠢材呢。别说我武艺不行,就是武艺和你相当,我也不干这种蠢事。
自从十五日进围长安后,根据我和贾诩的安排,将李傕、郭汜、樊稠、李蒙、王方等五大校尉的人马总共十六万人分散于长安四周,将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
基本安排是这样:
1、李蒙、王方所部三万人负责打援,防止右扶风和左冯翊的支援;
2、李傕校尉所部六万多人负责包围长安城东面和南面,其中李傕校尉亲自带领胡封亲兵营和李利营负责东城北起第一门宣平门,张龙、张苞负责东城中门清明门,杨奉负责东城南起第一门青城门,宋果负责长安城南出东头第一门覆盎门,我负责长安城南出第二门安门(亦曰鼎路门),李暹、李应负责长安城南出第三门西安门。
3、樊稠校尉负责包围城西,郭汜校尉负责包围城北。
长安城又称斗城,是个不规则的梯形,李傕部队负责了长安城大部分的防务。尤其我负责的鼎路门,刚好凸出来一块,长度平白多出了很长一段。而且处在西汉“三雍”所在地,百姓人等杂居,攻城十分的麻烦。
现在大军云集,不光只有李军一路,按我的资格不够当升城督,实际上五大校尉自己也都是平级,难以统一指挥。所以我才和贾诩想了这个各自负责一面的计划,个人管个人的部队,骑兵也不集中使用了,省得有的人担心要剥夺他的队伍。
从五天前开始攻打长安,到现在也没什么进展。长安是相国萧何亲自规划的大汉建都之所在,城池十分高大,城高三丈五尺,可容双车并行,壕宽三丈多。就是光武皇帝后,对于西京也十分重视,经常进行修整。要以十万乌合之众攻打下来十分困难。
这几天,我没有象其他各营那样用兵力猛攻城门,一直在组织部队填平壕沟,就这还损失了一千多人。同时征调附近的木匠制作各种攻城器械,准备等城壕填好就开始进攻。
当然也不能这样无所作为,我安排蒲俨在军中精选射手三百名,分散在防区各处,使用强弩不分昼夜对城头的守城士兵进行狙击,这个方法很好,吓得城墙上的守军轻易都不敢露头,使得填壕的速度大大加快。而这么多围城部队里面也只有我们杨军才可能使用这种战法,其他将领麾下根本就没有这么多优秀的弓弩手,这也是承射声营的衣钵所赐,不仅留下了许多高超的射手,而且也留下了重视使用弓弩手的传统,象我军中重要将领,牵逵、蒲俨、杨芳、桥良、路高、高见、李奇等都是超等射手甚至神射手,而现在杨军中除了骑兵,中层干部基本都是以前射声营的老部下,组织训练时都特别重视射法的练习,现在别说三百名精锐弓弩手,就是找出八百名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着吕布的叫骂,心里说:现在先让你骂,等老子完成了工事,攻破城池后剥了你的皮,撕烂你的嘴。再说了,你骂我缩头乌龟,你自己不也是,有本事打开城门,两军开战,看看谁厉害。
“将军,吕布这个混蛋太嚣张了,我请求出战。”回头一看,是高见、郝锗、马蔺等几个骑兵营头领策马从南面的骑兵营驻地灵台跑过来。
吕布的武功你们谁都比不上,让你们去和他决斗,不是等于让你们去送死嘛。当然这样的话,我只好在心里说说,还得想些词来说服这些家伙。
“兵法云:将者,智信仁勇严也,为将之道重智不重勇,吕布妄逞匹夫之勇、血气之刚,肆口谰言,何必去理会他呢!”
“将军,这个家伙太可恶了,我受不了!请让我去宰了他,否则他个混球还以为我们中垒营没人了。”郝锗气的满脸通红,胡须几乎都竖了起来。一听我就皱起了眉头,什么话,你这不是骂我嘛?不过郝锗一个粗人,一向如此,也不跟他计较了。
“将军,郝司马说得有理,火神爷不放光,他还不知道神明了。就他这个废物,让孙坚打的丢盔弃甲,还敢在我们面前叫嚣。”杨芳也过来鼓唆。
“将军,如果任由他这样,我担心影响士气,特别是这些刚召纳的士兵啊。”庄灿也上来发表意见,这就不能不让我重视了。这个时代的冷兵器对抗,取胜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士气,那怕人少点,也可以用高昂的士气来弥补,如果任由吕布叫嚣而影响士气,那就所失甚大了。
想了想,郝锗武艺虽然比不上吕布,但我可以使用车轮战的方法啊,而且放着这么多优秀射手,还怕了他不成。
“好吧!”郝锗一听我答应了,提马缰就要走,我赶紧挥手制止。
“别急,我亲自给你掠阵。”我扭头接着道:“高司马、李军侯、杨干!”
“在!”
“你们三人做好准备,一旦不利,要立即救援郝司马回来。”
“是!”看看他们兴奋的脸,特别是杨干,作为一个小小什长,竟然能和我军这么多勇将并肩战斗,兴奋莫名。我点点头,说道:“回去好生作准备,等一下到安门外集中!”
“是!”四个人正要策马离开,我叫住了郝锗,仔细看了他一会儿。说道:“郝司马乃是我军中之宝,此去一定要万万小心啊!”
郝锗刚才听我废话连篇安排人保护他,好生不耐烦,这时听我如此郑重的叮嘱他,也自感动,正正容色,拱手道:“将军放心,小人理会得。”
“嗯!”我点点头,挥挥手,他们带着自己的亲兵驰回本营进行准备。
“蒲司马!”
“大人!”
我眯着眼睛看着远处长安城墙上飘扬的旗帜,对他说道:“你立即去挑选两百名精锐弓弩手到安门来,压制敌城头守军。”我顿一顿,继续道:“如果郝锗作战不利,就射杀吕布,接应郝锗回来。”
“是!”蒲俨长揖一礼,转身而去。
看着他们策马跑远,长叹一声。也带马从中军大营所在地辟雍缓缓向安门走去,杨芳、徐陵带领三百多骑兵前呼后拥。
“咚,咚,咚!”
城下城上听得又要进行武将单挑了,都拼命擂鼓给自己这一方加油。我也把城门外的兵马向后约退了三百步,留出空地好厮杀。
“吱呀呀!”安门的东偏门打开后,吕布一马冲出,随后跟出了两百多飞熊军骑兵,举着一面一丈长、八尺宽,带着流苏的黑地黄字大旗,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吕”字。和我在雒阳、陕县见过的一样,吕布还是那么威风,身穿金色的鱼鳞甲,也不戴兜鍪,只顶着一顶皮弁。手持一丈八尺长的铁戟,马鞍后左挎良弓,右带两键。骑在八尺高的赤兔马上真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人说: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信非虚言。而吕布的亲兵飞熊军闻名天下,也确实不凡。
“哈哈哈哈,几天不见,杨飞,你小子胆量见长啊!”吕布带人到了离我们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上停了下来,左手反持铁戟,右手揽辔,自如地操纵着马匹在阵前耀武扬威地走来走去。虽然很讨厌这家伙,但也不得不为他的威风所折服,我是永远都不可能达到这个境地了。
“吕布,三姓家奴,我家将军的名讳也是你叫的!”郝锗随身从队伍里面冲了出去,到吕布马前五十步勒住了马缰。
“你?和我单挑的是杨飞,你算那路蟊贼?赶紧滚回去,别来当替死鬼。”
“你爷爷是郝锗,就你这种无耻小人那里配和我们将军单挑!”
“既然要寻死,那我就成全了你!先宰了你再收拾杨飞这个懦夫。”郝锗几句话骂得吕布心头火气,特别是这个三姓家奴,吕布十分忌讳。当然郝锗也是董军中有名的勇士,吕布在陕县时也听得他的名声,不敢轻忽,两腿一踢马腹,策马冲了上去。郝锗一见,大吼一声,将身子伏在马头上,双手平举丈八长的马矟对冲了过去。
五十步的距离转眼即到,两个人很快就战成了一团,你刺我挡,你扫我躲,只见寒光闪处,根本看不清他们具体的招数。
看的我双手捏了一把汗,旁边瞅瞅,高见、李奇和杨干三人已经立马阵前,而蒲俨的两百弓弩手也在刀牌手的掩护下,在两翼展开。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下,可千万不能折了郝锗啊,即使放过吕布个家伙也行。
正想呢,只听见“啊”的一声大吼,郝锗马矟脱手掉地上,人也伏在了马鞍上,不及细看,赶紧对高见等喊道:“立即救援、立即救援!”
其实不用我喊,高见三人以及高见精选的五十名精锐骑兵早已经箭一样飞了出去。
郝锗趴在马鞍上,用腿踢马往我们这边跑,吕布挺铁戟在后面紧追,待的看到高见等几十人跑了过来,他勒住马缰,飞快地取下弓箭对着郝锗的背上连续三箭射去,二十步不到的距离,一箭将郝锗从马上射了下来,连郝锗的战马都给射到在地。看的我目疵欲裂,大喊道:“放箭,立即放箭!”
闻声,弓弩手们从刀牌手后面走出来,平举强弩对着吕布和后面的二百骑兵开始射击。“蓬”的一声巨响,两百支强弩射出的箭很快就穿越了一百五十步的距离,穿进了吕布亲兵的身体,对吕布带来的飞熊军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一大半的人落马,剩下的人拼命向吕布靠拢,掩护他回城。这时高见等也到了郝锗倒地的地方,高见俯身将郝锗提上马背,转身即回。李奇、杨干等则挽弓射击进行掩护。双方都无意继续厮杀,对射中互相脱离。
箭雨和血雾中,人员混杂,我根本看不清吕布这家伙跑哪里去了,再说现在我关心的也不是他的死活,而是郝锗的安危。哎,当时真应该顶住他们的压力的,白白损失一员大将。就是骗吕布说单挑,等他出阵时乱箭射死也好啊,现在闹得,哎,一念之差,丧我良将啊!
蒲俨的弓弩手对吕布飞熊军骑兵队的伤害是十分大的,这两百人都是他精选的,通常称为材官蹶张,人人开得力达十二石的蹶张弩,箭射二百五十步,前几天对城上守军狙击的主力就是他们。而且强弩使用的箭也和弓使用的不一样,簇重二两,以铁叶为羽,在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上可以射穿步兵的彭排巨盾。刚才第一次射击就杀死了吕布两百名骑兵的大半,很多人都是被同时洞穿。当然这种强弩张开是非常费事的,但虽只一次射击,就给吕布亲兵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他带来掠阵的飞熊军损失太半。我心说:吕布小儿,你伤了我的心腹爱将,我射死你大部分精锐亲兵,咱们也算打平了。
“阿见,郝司马怎么样?”一看高见驮着郝锗回来,我赶紧迎了上去。
“吕布射穿了他的肩膀和和肺部,不知道能否活命啊!”
“哎,他娘的,赶紧找最好的大夫进行治疗!”我的亲兵们赶紧用矛杆和旗帜做了个担架,将不省人事的郝锗放了上去,飞快的抬着向辎重营跑去。
“可恶!蒲司马,加派弓箭手,不分昼夜不停地对城头进行射击,只要露头,立即射杀。同时用床弩射火箭入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停止。”说完我瞪了一眼旁边的庄灿、杨芳等人,看的他们个个矮了半截,都把脑袋低了下去,命令道:“各位司马立即回去加紧填壕,不得有误!”郝锗的伤气的我两眼发黑,不停地下达作战命令,旁边诸将也不敢吭气,大家都知道我在气头,谁也不愿触这个霉头。
“是,是!”蒲俨瞪答应一声,赶紧策马跑远。
在众将的拥护下,慢慢地向大营撤去,回头看看远处的安门,心里暗道:不攻下你这座破城,老子不姓杨了!
回到大营,不及卸下甲胄,立即策马直奔辎重营所在。
在一座军医大帐里,几名军医正在里里外外的忙碌。我也不好进去,只是对他们命令道:“一定要救活郝司马,我重重有赏!”
我一个人披着甲胄在军医大帐外焦虑的走来走去,亲兵人等辎重营的将校们也不敢吭气,围在大帐周围静静的站着。
过了移时,几名军医从里面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来到我的面前,一看我就知道怎么回事,登时火上心头,骂道:“你们这群混蛋,如此不尽力,老子宰了你们!”抽出刀就准备劈死他们几个。
“将军,非是小人等不尽力,实在是伤势太重,一只箭射穿了肺部啊!”几个军医赶紧跪下。
“混蛋!”我低声的骂一声,正要砍死打头的老军医,正神一看觉得挺熟悉,才发觉是那个卫会介绍的杨县大夫,人家曾经救过我的命呢,再说这也不能怪他们,长叹一声,举起的刀又放了下来。
“将军,将军,郝司马要见您!”郝锗一个小亲兵从里面跑了出来。
一听这话,我也不理会几位军医,把环首刀往地上一扔,飞步入内。
待坐在郝锗的病榻旁,看到他虽然用布层层包裹,但血液还是不断从里面渗出来,整个床榻上到处都是血,郝锗脸上的紫红色也已经变成了灰白色,血不断从嘴角流出。看到中垒营这员曾经叱咤风云的第一虎将竟然成了这个样子,我不禁的泪水滂沱而出,低声抽噎,不能自己。
“将、将军!”郝锗听到我的哭声,慢慢挣开了他的双眼,哆嗦着要举起手来,我赶紧一把抓住紧紧握在自己手中。
“末,末将为人狂放不羁,跟了这么多将领,也只有将军不计较我的狂放,还大力提拔重用。呵呵,小人本待要追随将军建功立业,好生报答你的知遇之恩,不想。。。。”郝锗一下说了这么多话,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我赶紧安慰说“别说话了,郝司马,你没事的!”
郝锗缓了缓,继续低声道:“小人自知大限已知,将军不必安慰。想我郝锗一生杀人无数,又能遇到将军这样的知己,也算此生无憾了。”
“唯一可憾者,我那徒儿文崇,现在不知身在何处?临死前也难得见他一面!”郝锗说到这里眼睛望向帐篷顶,一声长叹,没想到因此而咳嗽连连,血液不断从口中喷出。我一看赶紧大叫:“大夫,大夫,都死那里去了,赶紧进来!”
眼看着大夫刚进帐门,没想郝锗一挣扎坐了起来,仰天大叫:“大丈夫当持弓刀纵横天下,建功于当代、流名于万世,奈何今日死矣?”
长吐一口血,轰然而倒,两眼犹自望着帐顶。
我举手轻轻阖上了他的双眼,控制不住悲伤的感情,双手掩面,大声哭了出来。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吊儿郎当的郝锗迎面象我走来,似乎又看到了他故意逗弄裴绾比武的样子,似乎又看到了黑着脸和典韦对决的样子,不禁抗声高歌: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遥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帐外的士卒应声而和,一时间真个大营里都传来慷慨激昂的歌声。
哎!人生真如朝露轻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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