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他说起这些事情，平常鲜有的深沉和惆怅就会跃上他的脸颊。紫茵只好不再接话，转而往向洛明羽，只见他谛视着前面，居然没听到两人刚才的对话，有些不悦地问道：“明羽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天边，那是着火了吗？”
随着洛明羽的目光，紫茵和季宏也发现了，北方天与地的交际处，隐隐泛着一片红光，这绝对不是晚霞，而像是闪动的火焰放出的余辉，时明时暗。这道火光并非很亮，若是在白日里根本察觉不到，但在夜间却异常耀眼。
“看起来着火的地方离我们这不远。”季宏并不着急，因为他看到村寨里的苗人对此置若罔闻，显然那火光对他们来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便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三人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当下沿着山路往火光冲起的方向寻去。这道火光是从一排山脉之后显出来的，把山脉与天色之间的边际镀上了一层金色。山脉不高，但怪石嶙峋，想要翻越过去十分困难，好在这条山脉呈弧状，向南的位置留了一个缺口，可以畅通无阻的进入。
于是三人从入口潜入，眼前的景色把他们惊住了，只见山脉的中间是一块平地，十分广袤，而平地中央便是一座火山。这座山寸草不生，周围冒着熊熊火焰，直冲云霄，原来方才的火光就是从它发出。
“我敢断定这座山不是失火了。”洛明羽玩笑似地说道。
“我看也是，要不然那些苗人怎么会一点也不着急？”
“快瞧，山的前面还有三块巨石！”
季宏这一声提醒了两人，果见火山北面、西面、东面各有一块石头，两侧的石头高达数丈，岿然耸立，北面的石头比肩高山，如同居人一般立在火山之后。
他们三个初来乍到，突然见到这等奇怪自然按耐不住了好奇，快步走上前去。由于之前是远远相望，又是在夜色中，所以几人没有看清楚石头的样貌，这一走近才发现每一块石头的表面都画着古怪的图形，似字非字，似画非画。
季宏虽然读不懂这些图形的意思，也意识了什么，说道：“这些石头应该是此地苗人们立在这里的，大概跟法事有关。”
“是祭祀，我们鹤拓也有。”望着这些古怪的图形，紫茵反而生出一阵亲切，她在回岚之时见识过不少祭祀仪式，对于神秘之物早已司空见惯了。
“如果真是这样，这里应该是苗人的重地，我们冒然闯进来不太好吧。”洛明羽嘴里说着，脚下反而往前又走了几步。他沿着中间的巨石绕了半圈，走到石头的背面，居然发现一个人坐在地上。这人身着苗服，年纪颇大，双目紧闭，似乎没看到三人靠近。
洛明羽细看了一眼，只见这老者皮肤古铜，形容枯槁，身上的装饰却华丽无比，怀中捧着一根法杖，杖头嵌着一颗玛瑙，在夜晚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这种装饰和西南鹤拓的祭司十分相似，而且从老者衣服的图案来看，他的身份显然不是一般的高。紫茵心中有些吃紧，悄声对洛明羽说到：“这个人似乎不太寻常，我们还是撤走吧。”
洛明羽同样意识到自己来了不该来的地方，缓缓挪动脚步想要开溜，却听那老者问道：“摩珈，是你来了吗？”
三人微微一愣，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摩珈’是何许人也，当下不知如何答复。
老者见迟迟无人做声，便睁开眼睛来，看见三个少年战战兢兢地站在不远处，脸上露出几分疑惑，又问：“你们三个是哪一村的？为什么要私闯法阵？”
他语气并不严厉，但字字有力，俨然是一名德高望重的长者，洛明羽看了一眼身上的苗服，猜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底细，便说道：“我们是瓦桐寨的，不小心闯到了这里，希望你不要见怪。”
老者点了点头，居然没再多问，用手中的法杖在前面的地面上轻轻敲了敲：“坐下吧。”
紫茵心头一跳，洛明羽和季宏则互相望了一眼，均不知他什么意思，当眼下的情形容不得他们多想，便依老者的所说，盘腿坐了下去。
老者望着三人，迟迟不说话，他一只眼睛的瞳孔黯淡，似乎已经瞎了，另外一只眼睛却目光矍铄，看得人不敢直视。洛明羽心中忽上忽下，即便有万般疑问，却不敢开口问话。
稍过一会，苗服老者像是困了似的，目光中浮现出一丝倦态，口中轻轻哼唱。起初三人还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待他口中念出的声调越来越高，巨石上的图案也越来越亮，方知道这是咒语。
“碰”地一声响，三人的周围的地面微微一沉，那巨石上的图案居然活了一般，蔓延到了地面，如成群上万发光的蚂蚁，缓缓汇聚到三人脚下，又渐渐从地上拱起，成了一个包围屏障。
洛明羽大惊，心道：“这老者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动起手了。”饶是他们理亏在先，见对方不宣而战也压不住怒气，霍地站起身子就要跨出圈外。
老者眉头微微一颤，杖头在脚边划了一条裂痕，诡异地分成两道，直望紫茵和季宏攻去。紫茵虽然不知道奇异的招数厉害在何处，也不敢硬接，轻巧得躲在一边，季宏则掏出两颗飞石，一前一后地投向老者杖头。
几分惊色从老者神态间涌现出来，他双腿依然盘坐着，身子居然跃开地面数尺，巧妙地避开了季宏的飞石，忽得飘向前方，双掌齐出，朝着对手面门按去。
季宏方才施法了两枚飞石，根本料不到他身法如此诡异，毫无防备地被攻到近身，眼看着只能硬吃了这一掌，眼角处却闪出一道亮光，却是洛明羽的银剑与紫茵柳叶刀同时赶到。
他们的修为显然超出老者预料甚远。那老者嘴里发出一声惊叹，退回了方才所坐之处，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这一声问话里带着七分疑惑，又有三分敌意。
通过刚才不知所谓地短暂交手，洛明羽已经看出了这老者心中的戒备，又见他刚毅庄重，不似一个蛮不讲喇人，便道：“我虽然不知道前辈突然出手是为了什么，总之我们几个闯入这里并无恶意，要是这里真是重地，我们走就是了。”
老者显得有些迟疑，又问：“既然你们只是无意中闯入，为什么要假扮我苗人？”
洛明羽豁然领悟，心道：“我怕引起误会才搬出瓦桐寨来，哪想到反而徒增误解。”露出一丝尴尬，解释道：“不瞒前辈，我们三个都是从滕冲城赶过来的，因为偶然与瓦桐寨的金天保相识，所以才弄了这几身衣服，如果前辈还不相信，我们可以陪同你会寨里去问。”
那老者见他语气诚恳不似说谎，一言不发，只是冲着三人一个劲地打量。而这时，西边却有人喊道：“巫尊，发生什么事了，咦？这三个人是谁？”
随着声音而近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这人相貌可谓古怪之极，圆头圆脑，天庭饱满得如同一个寿星一样，眉毛下一对细小的眼睛却显得不伦不类，这人快步走到三人旁边，警惕地盯着三人，似乎被他们手中的兵刃颇为戒备。
洛明羽连忙将银剑还入鞘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老者却变得泰然自若了，对那男子道：“摩珈，不用紧张，我已经了解过了，这几个孩子只是暂住村寨之中，并非我卜相中显示的不祥之人。”
被称之为摩珈的男子似乎不太相信，沉声道：“巫尊就这么确定？”
老者点了点头，将法杖横到了怀中，他这一收起阵势，之前发亮石头全部暗了下去，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
对于两人的对话，洛明羽三人都是雾里云里，只有摩珈对老者的称呼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季宏凑到紫茵耳边，小声说道：“你听到了吗？那男子称这老者为巫尊，是不是很厉害呐？”
“我也不怎么清楚，我估计苗人的巫师与我们鹤拓的祭司差不多吧，如果这样的话，巫尊就相当于我们鹤拓的大祭司，是整个部族最值得尊敬的人。”
季宏一副恍然大悟的摸样，后怕道：“好在我们刚才没有太过冒犯，不然那些苗人非杀了我们不可。”
摩珈似乎没听见季宏和紫茵的私语，对三人冷声道：“既然巫尊不跟想你们计较，你们就走吧。”
“慢着，我还有一事要问。”季宏却上前一步。
摩珈似乎有些不太耐烦，催道：“巫尊已经答应放过你们了，你小子还要喋喋不休吗？”
季宏对他恶劣地态度毫不在意，直望向老者，正色道：“刚才我听前辈说什么卜相中的不祥之人，觉得有些不解，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前辈略说一二。”
老者虽然不似摩珈那么无礼，也显然不愿提起这事，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是我苗人之间的事情，和你们外族人无关，你们还是不要过问为好。”
季宏碰了一钉，却不愿就此打退堂鼓，接着道：“实话告诉前辈，我们这次赶到贵地就是想打探一伙人的行踪，倘若那伙人真的已经到了此地，我想他们八成和前辈口中所说的不祥之人有关吧。”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