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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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学之无功而返,已是晚上八点了,随便洗洗就打开了电视,可那有心思看呢?眼睛看着闪烁的荧屏,可心绪不知道飞到了那里。
蓦然,包里的手机滴滴乱叫,李学之定了定神,拿出手机喂了一声。
“学之啊,你在忙什么呢?”耳机里传来何丽略显兴奋的声音。
“刚回来,在屋里坐着看电视呢,有什么事吗?”
“家里来了一位稀客,我们在大学的好朋友闵建华!那小子鬼精鬼精的,不晓得怎么就摸上了门!”何丽很肆意地开着玩笑,耳机里还隐隐传来闵建华徉怒地抗议。
李学之也高兴起来,说:“真是建华呀!天见可怜,他这首都的居民还记得我们俩是老同学?真难为他了,快叫他接电话!”
“学之兄,数载不见,可好呀?”闵建华到底在北京生活了十几年,一口北京话很让流畅。
当年大学毕业,闵建华考研进了北京,他们本是一个寝室生活了四年的好朋友,李学之与何丽结婚,他还专程赶到南林来祝贺。开始书信往来不断,后来通讯发达了,就电话交流,闵建华因为要进硕士学位,学习比较忙,渐渐少了联络,后来还是闵建华结婚大喜,李学之何丽也是远赴北京参加婚礼,不过那时菁菁都已是三岁了。
李学之啐了一口说:“我说建华啊,咱都是小市民出生,就莫掉文了好吧?什么时候到的南林啊?我知道了,你小子肯定是公私兼顾,是到H省城出差的吧!”
闵建华呵呵直笑说:“我就知道你聪明,一猜就中!你老兄现在是县太爷了,大权在握,一定春风得意了。咱哥俩聚聚,喝两盅?我是自己开车来的,我来接你?”
李学之连忙说:“我马上就回南林,谢谢你的好意,你来接我太耽误时间。先跟何丽聊着,黄县到南林也就不到两小时的路,我自己弄车回来。你叫何丽听电话......大丽啊,家里有老人小孩的,不方便,你是不是把建华请到宾馆休息?要住南林最好的,上次他结婚咱住的可是和平饭店,就去紫东来!我马上就回啊!”
接着就给张云生打电话请假回家,又叫小马出车,风风火火回了南林,根据何丽的电话指示,闵建华住在紫东来八零八房间。
进了八零八,老同学见面就来了个热烈的拥抱,然后执手相互仔细打量着,“建华,到底是首都来的,风度丝毫不减当年啊!而且你是越来越年轻了。”“学之兄,你这身打扮不象县老爷啊!怎么着,与大众人民打成一片啊!恩,成熟多了,稳健多了,也风霜多喽!还是何丽会保养,丰姿更胜当年!”
何丽不买帐地说:“建华,你家有个如花似玉的嫩娇妻,倒跑到南林来讽刺我这半老太婆,你什么意思嘛!”
闵建华而立之年成婚,可娶了个刚从大学毕业的美女,小了他七岁多,正是他人生得意之作,何丽岂能不知,也就顺毛挠痒肉了。
闵建华哈哈大笑,指着李学之说:“当初你叫我当爱情的传递员,那时的何丽温柔如水,如今却也成了河东狮吼喽。”
李学之故做无奈地说:“早知今日,悔恨当初啊!你不是要喝几盅么?我们到楼下去喝个痛快!走吧。”
四人说说笑笑去了餐厅,闵建华看着豪华绚丽的装饰,啧啧赞道:“学之,紫东来可真是大手笔,我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这家酒店还真是上了档次的!好家伙,这时候了还有那么多人吃夜宵,这里的老板可真要赚个盆满钵满了。”
李学之笑着说:“那当然,你是我的贵客,哪能随便敷衍呢?你也难得来一次,就多玩几天,我都请好了假的。”
何丽有点心痛开销,就那间八零八房可是四百八十八元一晚,还要吃饭娱乐,几天下来三千元是跑不了的了。强做欢笑说:“那是自然。上次建华结婚,我们还住的是和平饭店,四星级的哩!这次来怎么也要玩高兴了走,还不晓得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在俏丽的服务员小姐引领下,四人坐了一个小型圆桌,李学之把菜单递给闵建华说:“你来点,喜欢吃什么就点。我是最不会安排菜的,还记得读书时,一打牙祭就是你的总管大臣,这次还让你来总管!”
闵建华也不推辞,接过菜单翻了几翻,便跟服务员小姐悄声说笑起来,一副行家里手的神态。何丽和李学之看得面面相觑:点菜就点菜,怎么又跟小姐说笑开了呢?小马把头伸到李学之耳边说:“李县长,今天余乡长破天荒送了对剑南春酒,说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主要是感谢您对他的关心。您看是不是拿来喝了?这紫东来的酒要比外面贵近百分之二十哩!”
李学之知道小马一份好心,不愿意自己太破费,可在老同学面前又不好太小家子气,只是摇了摇头,没言语。小马只得做罢,不过他也从何丽的眼神里看出有点心痛,心里不由一声叹息:县长请客自己掏腰包的只怕也就是李学之了。
闵建华跟服务员小姐说笑了一会,那小姐用笔在小单上刷刷写着,还不住吃吃直笑,写完之后,冲他们微微鞠了一躬说:“各位老板请稍等,您点的菜马上就上。”嫣然一笑,然后扭着纤细的腰肢走了。
闵建华笑着说:“学之,你挑的地方确实有档次,不愧是县老爷啊。连普通服务员小姐都很有水平,难怪生意兴隆了。菜就随便点了几个,我知道何丽酒量小,就要了瓶长城红葡萄酒,既养颜又好喝,而且小马师傅也可以喝点。咱哥俩就喝白的,我自己带来的精品茅台!嘿嘿,价格我不清楚,只知道好喝得不得了!一人一瓶。”说着从鼓鼓的手包里掏出两小瓶精致的茅台,也就两百毫升的量吧,在学之面前搁一瓶,自己面前搁一瓶。
何丽暗暗松了口气,吃菜只要不上高档海鲜野味,撑死也就三、五百元,可喝酒不同了,都是有身份的人,怎么着也得喝五粮液吧,一瓶呛死人的酒精水就要三百多!她也参加过不少有档次的饭局,真正花钱的主就是酒水!忙说:“哎呀建华,你是干什么嘛,还自己带什么酒?”
闵建华笑着说:“我知道朋友来了有好酒,可这酒我肯定学之没喝过,去年才出的新款!所以带来在老同学面前显摆显摆,就满足满足我的虚荣心吧!”
老同学重聚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三个曾经在一个校园朝夕相处四年的好朋友仿佛又回到了青春年少意气飞扬的美丽时光,他们不停地回忆不停地说笑,还有什么比这段纯洁无暇的感情来得真实呢?
酒瓶见底,菜肴一空,何丽见时间不早了,便叫服务员结帐算钱,一共是三百五十元,何丽从包里拿出钱递给服务员小姐,那小姐微笑着问:“请问女士,要发票吗?”何丽摇了摇头说不要,小姐礼貌地告退走了。
闵建华有点奇怪,说:“老同学,吃饭不拿发票?你们是应酬款包干么?”
何丽扑哧一笑说:“包你个头!我们可是自己出钱请老同学吃饭的哟。”
闵建华开玩笑地说:“一个县长,一个是庭长,请人吃饭还自掏腰包,你哄鬼去吧!你们这俩口子也太虚伪了,想当廉洁干部,树廉洁形象,也别在故人面前显,我说出去人家还以为我是寒碜你们呢!呵呵”
李学之不想过多解释,就笑着说:“显给你看起什么作用?你又不是总书记!酒足饭饱,可时间也不早了,小马你就把嫂子送回去,到办事处去休息吧,老同学,何丽在家事多,老的小的走要照顾,还要上班,就不多陪你了,今天晚上我就和你同床共枕,秉烛夜谈!没意见吧?”

闵建华当然没意见,还巴不得何丽早走呢!眼见着小车载着何丽远去,闵建华借着酒意一搭李学之的肩膀说:“哥们,这紫东来这么上档次,带兄弟我好好潇洒潇洒一般,什么桑拿按摩来个一条龙服务吧!完事了我还有重要的事跟你说。”
李学之知道他的酒量,这几口酒不至于这样,一抖肩膀卸开他的手臂说:“建华,说正经事还是歪事?正经事就到楼上房间里说,清净!要想背着弟媳妇做坏事,我可不当皮条客!跟你说老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程序,哪还能安排你潇洒啊!走,楼上说话去。”
闵建华嘿嘿一笑说:“哟唷,你还是那么一本正经,怕影响不好啊?今天你不安排我舒服喽,我就不帮你这大忙!还是县长呢,难道没有‘革命根据地’?”
李学之又气又好笑,强拉着他进了电梯,说:“建华,别出洋相了,我可真不搞那些龌龊事,如果你觉得不痛快,我现在就给你赔罪了!”
喝着酒店房间里的袋茶,闵建华撇着嘴巴说:“难喝死了,这么贵的房间也不准备点好茶,看来还是有差距啊!”
李学之呵呵直笑说:“老弟,看你身娇肉贵的,真不是当年的建华喽!我估摸你这身行头只怕都不便宜!你没有改变世界,世界是改变了你啊。”
闵建华得意地抖了抖身上的名牌服饰说:“那确实!不穿好点怕人瞧不起嘛。何况你弟媳妇是个商业强人,她开的公司一年要赚上百万,嘿嘿,我的眼光还不错吧!”
李学之难已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说:“真看不出来弟媳妇娇媚万千,居然还是女强人?我原来还想这金丝鸟怕你养不活,现在倒成了她养活你了。”
闵建华呸了一声说:“哥们,什么意思嘛,当我是小白脸啊!没有我她哪能那么活络?倒是你,都当县长了,怎么还住那么屁大的房子啊?看你一身劳苦大众的装扮,还真当上了廉洁干部?”
李学之坦然地说:“怎么,当了县长就要住别墅大厦,就要穿金带银?建华,你改变得真多,我都几乎找不到你原来的影子了。”
闵建华收起嬉皮笑脸地样子,说:“学之,十几年过去了,你还真的一直坚守自己的信念,我真服了你了。这次到H省来,一是单位派我的公差,二是专程拜访你老学友的,当然看你是次要的,主要的是给你带好消息来的,也算是阔别多年的见面礼吧!”
这番话勾起了李学之莫大的好奇心,说:“建华,你带了几张面具啊?这会我又看到了昔日同窗四载的闵建华,你身处京师,消息肯定灵通,莫非中央又有新政策了?”
闵建华被噎得楞了楞神,抗议地说:“学之,你说话还是那么得理不饶人,什么几个面具啊!听着怎么就别扭呢?注意,做人要厚道,逞口舌之强有违君子之道哟!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计较。你任职的黄县是不是有个黄县造纸厂,又叫凤翔纸业有限公司?”
李学之点头说:“是的,是家国有企业。”
闵建华说:“总经理兼厂长是不是叫杨凤毛?”
李学之说:“建华,你怎么认识杨厂长的?”
闵建华说:“去年年底,杨凤毛领了几人到国家税务总局申请税务发票专用纸的指标,当然还有省市有关部门的领导同行。可你想想,全国造纸企业多如牛毛,有实力有技术的大厂多得是嘛,怎么能轮到黄县这小厂哩?在北京活动了小半月,钱花了不少也没个头绪,他们就住在总局的招待宾馆。也不知道那杨凤毛从哪里打听到我是你大学同学,就找到我家,想要我帮忙找路子。我呢......”
李学之奇道:“打住打住,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在林业部下属的一个司吗?怎么能跟国家税务总局拉得上边?我看老杨是病急乱投医吧。这老杨也是,这么大的事连我们县委县政府都不知情。”
闵建华笑着说:“我三年前就进了国家税务总局了,在进出口税收管理司任个小处长。咱们都各顾前程也联系得少了,所以你不知道。那杨凤毛不惊动你们当地县委政府也是可以理解的,八字还没一撇就四处张扬,没搞成事岂不寒碜?再说那杨凤毛请动的省市有关部门领导也都还把子硬,至少比你们县委要有脸面得多了。而且那老杨精于打探,不是连我跟你是同学都让他知晓了么?莫看老杨文化程度不高,可也算是把人的心理摸得七七八八了,是个搞企业的料。所以我一听说是你认识的人,也就没过分推辞,当初我也不知道你下了基层,还一直以为你在市里。我就通过南林市税务局的朋友打听了打听,才知道你在黄县当代理县长,也就起了想帮一把的心。就坐在家里等你进北京喽。谁知道你不但人不见,连个电话也不曾打,我就在犯嘀咕,莫非你老哥信不过我?我又找人打听你的详细情况,嘿嘿,原来你是H省的廉洁模范干部,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之辈!正在准备两会换届选举,去代转正哩!心想你也许忙不过来,政治前途为上嘛,哪知道你当选了也没给我来个贺电!我想你是真把我这老同学忘了。恰巧杨凤毛没成事准备回黄县,临走前还是去了趟我家,说什么拜个早年,我就委婉地问及你,却得知你根本不知道这事。我当时恨不得把那姓杨的一脚踢出去!有他那么求人办事的么?真要是我替他办了,好处他自己得,只怕我还要怨恨你,帮了你县这么大的忙却得不到你老哥半句好话!”
李学之敏感地抓住了话中含义,说:“建华,你的意思有能力帮上这个忙?”
闵建华说:“要是帮不上,我哪会跑来这么多废话?你当我真愿意住你四百八十八一间的房、吃你三百五十一顿的宵夜?我原来还不是很相信你真的那么廉洁,要知道现在政府宣传的标兵、模范水分太大,今天还在大会小会上做廉正报告,明天就被正式立案审查的还少啊?今天我去了你家,见到了你,也见到吃饭不开发票,我想你也许是真正名副其实的模范,学之兄,你真的比我强啊!”
李学之默默地听着他发表感慨,没有打断他的话,心里却是火急火燎,又不好催得过急。
感慨了半天,闵建华终于言归正路:“其实搞生产税务发票专用纸的指标,找我还真帮得上忙,管这事的是总局办公厅的一位副厅长,分配点指标还不是他一句话?但我不能就这么便宜了杨凤毛,造纸厂肯定是你们县的税收大户,我估计杨凤毛还真不怎么把你们政府的官放在眼里,所以这个好事还得你亲自去北京一趟,带着这老杨头一起去,让他看看李县长的能耐不比那些什么省市有关部门领导差!不是有句顺口溜嘛‘到了北京才知道官小,到了上海才知道楼小,到了深圳才知道钱少,到海南才知道身体不好,到了重庆才知道结婚太早,到了包厢才知道老婆太老’。北京这地邪,靠的是实权、关系!本来我这小处级别说不出口,可咱手里有实权,那副厅长的小子搞进出口贸易,刚好从我手里过,所以关系不一般铁,有我开口,包成!所以春节假期一过,我就主动要求分到H省出差,办完了公务,我谢绝了省局的人陪同,借了辆小桑就直奔了南林,咱哥俩好生聚聚,顺便把这好事成全你李学之县长!记住,你不亲自去北京,这事一辈子成不了!再说你侄都三岁了,还不认识你这大伯呢!”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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