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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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的例行常委会没开,原因是吴新宇因为心脏病有发的迹象,只得卧床休息,故而取消了会议。
李学之得知后连忙去家中看望,小陈陪着吴书记老伴在客厅听戏文,看他们有说有笑的,李学之松了口气,吴书记的身体应该没大碍。
小陈把李学之引到了楼上睡房,吴新宇正仰靠在床上看文件,见李学之来了,热情地请他坐下。
李学之望着脸色憔悴的老书记,不由心中一酸,握着他的手,深情地说:“吴书记,身体不适,就多休息,别太累了。”
吴新宇摘下眼镜,把文件搁到床头柜上,笑笑说:“学之也很婆妈呢。医生来查看了病情,没什么大问题,吃了药睡了一小会,现在很精神。我们说说话,小陈,给李县长倒杯水吧。”
小陈点头出去了,李学之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打量着房间简单的陈设说:“吴书记,您不愧是毛主席时代的干部,生活真的很节俭呀。”
吴新宇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可仍旧脸色微变说:“毛主席时代的干部就理所当然该节俭吗?其实不论什么时代的干部都应该节俭的,这也是一个共产党人必需具备的素质呀。”也许觉得语气有点生硬,低声叹口气又说:“唉,我真的老了,感慨也多了,老是觉得一说是毛主席时代的干部就联想到思想僵化,行为古板。”
李学之怔了怔,不知道吴书记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静静地听着。
吴新宇撇开了这个似乎有点沉重的话题,说:“刚才宣传部段玉芬打电话来告诉我,今晚的全省新闻联播里报道了我县王满秀的事了,还检讨说没管理好电视台,让这事闹到省里去了,给黄县丢脸抹黑了。嘿嘿,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李学之看了看他,说:“怕丢脸就不要做出伤民坑农的事情来嘛,真要农民把什么痛苦都咽到肚子里才算好事?如果还要强调培养顺民,我看是社会的退步!”见吴新宇没什么表示,真想索性把话一古脑全倒了出来,可还是担心吴书记会受不了,便强压了下去。
吴新宇看着李学之,知道他有话要说,可不知道怎么又打住了,他明白是怕有些话自己听了受不了,何况自己身体本就不适,他笑着说:“学之呀,咱们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的?是不是怕我老头子的心脏受不了?呵呵,没事的,只要你不是刻意要让我心脏病发作就行了!”
李学之摇了摇头,表示没话可说了,但他还是不依,说:“我说你婆妈吧你还真婆妈,说嘛说嘛。”
李学之被逼不过,只得斟酌着说:“其实有人提醒过我,说是胡家事闹大了,捅到市里省里去了肯定会引起重视,难免追究起来会连累到您吴书记,还说我是您全力举荐起来的年青干部,这样做会伤害到您,叫我三思而行。”说到这里,李学之打住了,抬眼看着吴新宇。
恰好吴新宇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虽然在吴新宇的目光里没有丝毫激动之情,可没有丝毫情感的眼光更让他难受,李学之也只得硬着头皮对视着。
慢慢地,吴新宇移开了视线,问:“那你有没有三思而行呢?”
李学之说:“我有,我只认为这件事一定要火速处理,早日弥补胡家的损失才是对的,而且对于从中违法干部也要从快从严查处。新闻媒体本来就有如实采访报道的权利,我无法干涉。”
吴新宇木起的脸上开始露出笑容,他目光里闪现着一丝丝地感激,说:“你做得对,也做得好。说明我没看错人。出了这样的事我这个县委书记不但有责任,而且还要负责任!现在的干部因为这样那样的人情少了原则,有的甚至还丧失了原则,才会出现这样的伤民坑农事件,更是因为某些干部不愿承担责任不敢承担责任才导致胡家的事一瞒就是几年!而我是这些干部的领导,我必定是要负责任的。学之,你知道吗?我不但不怨恨你,相反我还感激你,不能因为顾虑颜面而不管人民群众的死活呀!”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李学之仍然被吴书记博大的胸襟所感动,这就是无私的共产党人的胸怀!虽然深秋的夜风凉彻透身,可他的心火烫火烫的。
进了家属楼区,见楼下停了辆皇冠车很眼熟,里面似乎还坐了人。等他走近,车门呼地开了,里面下来两个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县棉麻总公司的总经理王金龙和财务部汪副经理。
王金龙上前一把握住李学之的手说:“李县长您好,我们等你好久了,终于等到你了。”汪副经理也在后面打招呼说:“李县长,您好。”
李学之问:“王总经理,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等着我?”
王金龙讨好地笑着说:“可不是吗,真的很急呢!这几天您又忙着开会,所以只好晚上等你了,只是耽误您的休息了,很对不起啊!”
李学之见正在路口,不便于谈工作,就说:“那我们一起楼上说话吧,只是我是一个人住,还不知道有热水招待你们没有呢。楼上请。”
王金龙连忙说:“既然这样,要不就去供销社的翠园宾馆吧,那里有茶有水的。反正我们开了车来的,方便嘛。”
李学之皱了皱眉,抬手看表,时间不到九点,就上了车。一会到了翠园宾馆,在王、汪的带路下上了三楼,进了一个套房。
三人在客厅坐下,一会服务员端上了茶水。
不等李学之开口。王金龙苦着脸说话了:“李县长,您要帮帮棉麻呀,眼瞅着就要开始收购新棉了,可收购资金差老远呢。我们棉麻可是拼了全尽也只凑了不到两千万的现金,可支撑不很久呢!”
李学之问:“农发行那里怎么样了?他们行动起来没有?”
汪副经理愤愤地说:“我和财务部的一个现金科长跟农发行的跑了快一星期的市行了,请客送礼倒是花了不少票子,可就是没听到个实话!”
王金龙接着说:“昨天基层供销社的一帮人到棉麻拿铺底资金,两千万真不够啊,如今二十六个基层供销社已经收购了十万多担籽棉了,准备这几天送到轧花厂去,马上就要现金!我可愁死了哟!”
李学之把记事本翻了翻,说:“周行长不是答应五千万资金在收购旺季时到位的吗?到了多少?”
汪副经理唉了一声说:“莫说五千万,连五元都没有。”
李学之说:“你把周行长的电话拨通了,我跟他谈谈。”
汪副经理连忙拨电话说:“周行啊!我是老汪,李县长要跟你说话!”就把话筒递到李学之手上。
李学之说:“周行长,你好啊!”
“哎呀,李县长,你好,百忙中给我打电话,不知所为何事呀?”
李学之暗道:明知故问呀,还是客气地说:“是这样的,棉麻公司的老总们找到我来哭穷呀,想找你周大老板解决燃眉之急哟!不知道上次你答应的五千万什么时候到位啊!”
“你说收棉花的五千万什么时候到位呀,我们到市行做了不少工作,可也是没钱啊,我现在就在市里的,下午还在催问,可答复我就是一句话,没钱!你看我不也正愁呢!”

李学之说:“据王金龙说下面的基层供销社已经收了不少花了,别到时候没钱付给棉农,就麻烦了哟!”
“哎呀!我不也在努力吗?要不你也抽时间到市行跑跑?毕竟有县领导去市行会重视点!要不明天你抽点时间?我们一起找市行领导施压,也许效果要好些哟!”
李学之皱眉考虑了会,说:“好吧,你明天约好市行领导,我大约在上午十点到市行。”说罢就挂了电话。
王、汪两人得知县长要亲自出马,眉花眼笑地说:“感谢李县长的大力支持呀!只要资金到了位,就能全面展开收购,到时候农民不就可以在春节前把棉花款全部拿到手,过个开心年呀!”
李学之说:“你们别只管挑好听的说,告诉你们,可千万好把好质量关,我也抽空看了看有关的资料,质量可是第一重要!”
一脸轻松的王金龙连连点头说:“李县长您放心,我们可不敢砸自己的饭碗!几百职工可全靠棉花养家糊口咧!”
汪副经理站起来说:“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在二楼安排了宵夜,请李县长下去吃点吧。”
李学之摇头说:“不吃了,我回去休息了。”
王金龙却不管那些,说:“去吧去吧,就吃点面食什么的,我晓得李县长节俭,不会浪费的。这里的兰州抻面算是一绝,尝尝吧!”
李学之听说只是吃面,就答应了,但强调道:“说好了吃面,如果搞出一桌菜,我自己掏钱!”
王金龙腆着脸说:“那好,这里的最贵的桌席是三千八百八十八,我们就搞它一桌,反正是李县长请客!”
李学之啐了他一口,出门去二楼了。进了一个包厢,李学之笑道:“我说你们还真脱离群众,吃面都要躲在包厢里!”
王金龙笑着说:“哎呀!我还真的没想到,我们这么廉洁,应该在外面吃的,好让群众知道不但李县长廉洁,我王金龙也不是花天酒地人!”
服务员端上了小碟的花生米、卤牛肉、泡菜等几式下酒小菜,上了一瓶黄县产白酒,李学之满意地说:“如果你们日常也是这么节俭,我倒要给你们送锦旗了。”
王、汪两人相互诡秘一笑,举杯敬酒,李学之端杯抿了一口,说:“我看黄县的酒蛮好的了,满口清香呀!如果能推广出去,应该会打响招牌的。我平日不常喝酒,倒是疏忽了呢!”
王金龙听李学之赞扬酒好,不禁暗暗好笑:嘿嘿,黄县白酒瓶里面装的是正宗五粮液,当然满口清香啦!就是晓得你不常喝,五粮液也喝得少,才敢玩掉包计!等下兰州抻面还会有玄机呢。
喝了三五杯,李学之称明天要早起,就要吃面,汪副经理忙出门叫面。一会儿服务员端上三大海碗抻面,隔老远就飘来一股让人垂涎愈滴的香味,李学之定睛一看碗里的面,根根粗细均匀,晶莹透亮,白白的清汤上漂浮着点点葱花,居然连码子都没有,尝了一口,不禁啧啧赞道:“也不知道是哪位白案师傅的手艺,真是精湛,更难得的是一碗清汤面,居然会有这么浓郁的香味!真是美味啊!肯定不会便宜吧?”
王金龙笑得更是灿烂了,连声说:“一碗面再贵也不值几个钱,八元一碗!”又跟汪副经理相对诡笑。
李学之不禁胃口大开,一边吃一边说:“嘿嘿,八元钱一碗的面还真贵!不过冲这么好的味道,偶而吃一次也算是饱口福吧。”他却万万没想到,这碗面要八十元一碗,因为面汤是用精选上等鱼翅加上二十几味调料煲制十二小时熬出的汤,而且是大厨师的独家秘方配制而成的!你说好吃不好吃?你说值不值八十元一碗!
可笑李学之被他们欺骗而全然不觉。
吃完面,王金龙再没安排什么节目了,老老实实地派车把李学之送回了家属楼。而他们便各自找自己的节目潇洒去了。
金满楼。
本来摩拳擦掌要炮轰吴新宇的一帮人因为找不到对象而围坐在一起。
王端阳悻悻地说:“奇怪了啊?这老吴是不是知道我们要炮轰他,就称病不出呀!”
易立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说:“老王啊,想什么呢?啊!你当他就永远称病不出吗?还怕没机会让你冲锋陷阵啊!”
其他几人都笑了起来,王端阳老脸微赤,忙借喝茶掩饰尴尬,嘟囔着:“就你老易爱找我的错话,那下次就下次嘛。”
张云生说:“既然这次没机会,那我们就用这几天把功课做足了。崔建明和高献章的工作要做通,他们可是原来清合的党委书记和乡长,特别是崔建明,好歹也是咱们的人,一定要让他们有再大的冤屈都先接受着,可不能窝里反了。”
易立宏呵呵笑着说:“老张,你急他更急,其实昨天崔建明就跟我打了电话,他也晓得有麻烦了,跟我先备了底。本来他要直接找你的,可又怕你发脾气,就先找了我。我跟他是这么说的,有什么处分都先背着,沉住气,到时候自然有解决办法的。”
张云生说:“哼,算他聪明。不过其他当事人再来找咱们,可不能让步了,一定要严肃处理,这样才能真正体现我们一视同仁的态度嘛。等计划成功后,再来慢慢调整不迟!”
潘守信有点忧心地说:“今天省新闻联播报道了王满秀的遭遇,肯定会有很多媒体报刊的记者会纷拥而至,那么难免会再听到或是采访到其他的事件,我怕倒是弄巧成拙就不好了哟!而且知道还有政府官员从中牟利犯法,省里市里一关注就会派人下来,我还真担心呢!”
王端阳一听脸色大变,说:“是呀,出了这样的事,省市纪委、计生委肯定会派工作组下来,我可不敢担保其他乡镇计生工作有没有问题哟!如果再查出一件几件超生、计划外生育问题,我只怕会担不起责任啊!而且其他线上就那么清白吗?我怕挖出萝卜带出泥啊!老张,想清楚哟!”
易立宏倒是连忙安慰他们说:“嗨,你们多虑了,既然上面派工作组下来,那么肯定就要县里熟悉情况的人协助嘛,我看基本就是我们这些人陪同接待了,只要安排舒服了,接待安逸了,还怕不按我们的意图行事呀?就算真的来了铁面无私的人,我们尽量不安排他们接触有问题的单位和人,我想也搞不出什么名堂来。何况真发现了问题,我们就立即消灭在萌芽状态,不还是查不出问题!所以不要太担心了,千万别自乱阵脚!”
张云生点点头,赞许地说:“老王,多跟老易学点,你看老易多么稳当,什么事情不要怕东怕西的,通盘考虑好了,自然就有了对策。要知道我们是坐庄,来的人再神通广大,还不是压不过地头蛇。但我们还是要把所有细节都考虑完整,做到天衣无缝方为上上策!何况我们还有市委顾书记、纪委袁书记等领导做靠山,消息又灵通,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了。”
王端阳点点头不再言语了,可他心里还是忐忑不安,至于为什么不安,他心里清楚得很......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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