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回 成血咒洛晨化阴伤 推江手流水总无情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上回说到,洛晨助石衿炼化石髓,正在紧要关口,石衿体内血力忽然无法归脉,幸而黑毛阴差阳错将石壳扔进了水池里,方才化解危机,只是那多余的血力在石衿体内无路可走,竟反飙进洛晨经脉之中,洛晨背后伤势被血力冲击,当即剧痛昏厥。
由于石衿已然向石江和婢女们交代,五日之内不可擅近精舍,众人不知修真之理,都怕小姐一个分神功亏一篑,故而此时精舍旁边自是寂然无声,连个人影都不见。
洛晨被血力冲进经脉,直击背后掌伤,混沌间只觉得阵阵阴冷气息自背后而发,欲要沿着经脉流转开来,可是却不知为何所阻,只在那一小片地方里来回鼓荡,终不得脱。不知过了多久,这阴气不但未能冲进经脉,反而渐被蚕食,大有湮灭消融之意。
原来洛晨在方圆村中遇到的邪修乃是阴神教之人,所修功法极为阴邪,偏生这石髓至阳至烈,与那阴邪之气自是互不两立,故而一入洛晨体内便自行扑向他背后的掌伤,以本身阳气化去洛晨体内盘桓的阴煞之气,其中过程自然是痛苦无比,但好在洛晨昏了过去,倒也没吃什么苦头。
洛晨醒来之时已然漫天星斗,不知过去多久,但看石衿依旧在水池里行功,周围梨树林里也无人影,想来五日之期应还未到。眼下洛晨担心石衿无人护持,血气再乱,也顾不得查看自己的情况,忍着疲惫坐起身来,催动灵力便朝着石衿体内探去。
“嗯?”
灵力才动,洛晨便不由发出一阵惊咦,此时石衿体内脉络血气充盈,首尾相接,缓缓流转,但却并无一丝血力逸散,且她的脉络之中血气精纯,混不似之前那般驳杂纷乱,就连那些混杂在经脉细微处的灵力此时都已全无踪影,周身脉络化而为一,血力流转隐有章法,正是大成之相。
洛晨终是不放心,又催动灵力沿着石衿经脉走了一遍,确认无虞方才缓缓收功停止,想到昏迷之前那一股血力曾扑向自己后背的掌伤,故而引导灵气朝着自己背后探去。
“嘶”
灵力自背后扫过,洛晨忍不住抽了口冷气,此时体内灵力精纯,周天自动,不但那股多余血力,就连背后的掌伤所淤的阴邪之气都已然没了踪影。方圆村那一掌之伤,阴气深入骨髓,虽不甚疼痛,却如跗骨之蛆难以化解,且耗灵力,损修为,此时不翼而飞,叫人如何不喜?
洛晨自是不知,那阴神教邪修修为高出他许多,若要取他性命简直易如反掌。只是那邪修当时旨在夺走黑如意,这才手下留情,仅以阴气打入他体内。待黑如意到手,魂泽一成,邪修以为洛晨身受重伤,必然被万魂噬心而死,自行离去,哪知洛晨被黑毛相救,活了下来,直到今日才总算是化去了这一掌之力。
这边洛晨见石衿无恙,站起身来坐在池沿上,催动灵力自行周天,只觉此时背后伤势一去,周身灵力顺畅无比,连着紫府本命界都随之一颤。洛晨将昏迷之前种种一一捋过,心下已知乃是那石髓所化血力治愈了自己的伤势,这石髓如此神妙,专克阴气,也难怪阴神教派人抢夺。
洛晨将黑毛抱在怀里,坐于池边吐纳灵力,如此又过了一个时辰,只听池中石衿口里忽而发出一阵轻哼,随后猩红血力猛然自体内迸发,洛晨早有防备,身形一飘,抱着黑猫退至三丈开外。那磅礴血力滔滔不绝,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缓缓收敛,化于无形。
坐在池水中的石衿慢慢睁开眼睛,欣喜之色一闪而过,随后站起身来,血力一鼓,衣服便干,朝着洛晨盈盈一礼,笑道:“多谢洛公子慷慨相助,我行功之时虽心无旁骛,却也能感觉到洛公子助我将逸散血气归脉,此番若无洛公子,我断不能一鼓作气化去体内驳杂血力,引血入脉……”
洛晨此时已然走近,见石衿神采奕奕,自己也甚是开心,当下说道:“你不必谢我,我也不是白白帮你,那石髓入体之后,化作血力,大半被你用去,剩下的小半却是阴差阳错进入我体内,为我所用了,当时情况始料未及,还望你不要见怪。”
石衿略微愣了愣,随后走到池边,穿好鞋子,看着洛晨说道:“洛公子,之前我体内血脉逆冲,命在须臾,若非你相帮,纵有石髓之助,大抵也逃不过一个爆体而亡,别说一小半,就算这石髓被你用去九成,我也心甘情愿,只是你所修灵力与血力并不相容,又如何能够化血力为己用?”
这事情并无甚好隐瞒,且石衿救过洛晨,洛晨今又助石衿炼化石髓,二人也算是同生共死过,自比旁人亲近些。洛晨略想了想,当即把自己如何在方圆村中受伤,如何与老方同行,如何击杀药匣等事一一告知,石衿在旁细细聆听,目不斜视,直到洛晨这边说完,方才缓缓道:
“原来你背后那一处阴煞之伤是被这多出来的血力治好的,若是如此,也难怪那个什么阴神教会对血色石如此看重,派人来抢。不过在我看来这血色石虽好,也未必真的入了阴神教的眼,若阴神教真的势在必得,只需派出神秘人那样的高手即可,哪里用得着那么多小喽?”
洛晨闻言,念及药匣,转而想到老方等人,不由得心下黯然,低声道:“不错,估计那叛徒药匣在阴神教中不过是个小头目,想借着血色石再进一步,所以才会暗中召集人手半路劫杀,却不想行事不密,反被我所杀……”
石衿见洛晨神色低落,知道他必然又想起之前被算盘灯影出卖之事,起身走向池边说道:“洛公子,咱们修士纵然本领通天,也无法倒转光阴,既然前事已成定局,这会再怎么感伤亦是于事无补,倒不如听之任之,反倒逍遥自在,我自会禀告爹爹,让他帮忙查查这阴神教的底子……唉……”
说道这里,石衿忽然叹了一声,洛晨转过头去,只见石衿正跪坐在池边,对着池水叹息,只见那青丝及腰如瀑,绣眉微蹙叠山,妙目流转丝丝愁,不知所为哪般?朗月斜落玉容,疏风轻抚罗衫,顾影嗟呀我犹怜,心事正可相谈。
这边洛晨听闻石衿忽然叹气,心中不解,遂行至旁边问道:“方才你还在劝我莫要挂怀往事,怎么这会自己到唉声叹气起来了?”
石衿妙目看了洛晨一眼,半晌才说道:“洛公子有所不知,我面上疤痕乃是而是被仇家所划,多年来我想尽办法想要除去,可是这疤痕便如刻在脸上一般,无论如何都化不去半分,此番我血咒大成,寻常小伤瞬息即愈,本以为这疤痕必然随之化去,谁知……”

洛晨从水面中望去,只见石衿脸上依旧有两道长长的疤痕一纵一横留在脸上,只是此时他早已习惯,竟不觉有甚不妥,当即脱口而出:“有疤无疤又能如何,若不得良人,天姿国色亦是无用,若得遇知音,面目全非也自无妨!”
石衿悄然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洛晨,洛晨被她看得有些惴惴的,正要说话,石衿忽然开口道:“洛公子,此时你背后伤势已然痊愈,我血咒修成之时,从中领悟了一套掌法,正想找个人切磋一番,今夜月色正好,更兼无人打搅,不知洛公子意下如何?”
洛晨没想到石衿翻脸翻得这么快,但被这么一说,心中登时腾起一丝战意,当下飘然一退,于一丈之外站定,淡然笑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实乃一大快事,既然……”
话说到这里忽然卡住了,洛晨本想叫石衿为小姐,只是心中别扭,直呼其名更是不妥,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石衿粲然一笑,起身说道:“晨哥不必客气,直呼我衿儿便可,此时既然要切磋,若无点彩头,岂不没趣,不知晨哥可愿意?”
洛晨见石衿改了口,心下莫名地一动,当即笑道:“我身上可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即使你赢了也给不出什么好东西去,倒是衿儿你贵为丞相千金,家财万贯,赌彩头只怕你要吃亏!”
石衿略略拉开架势,说道:“我自不会要你什么东西,若衿儿侥幸胜得一招半式,只要……只要晨哥告诉我你这一身修为师承何门,不知可好?”
洛晨一愣,随后说道:“这有何难,不论你输赢,我都可告知与你,只是你却别说出去才好,那若是我赢了,你又当如何?”
石衿哼了一声,傲然道:“若是你赢了……那就先赢了我再说!我这一套掌法乃是从血咒中自悟而出,名唤推江手,晨哥,接招!”
说罢,石衿双掌错动,血影飘摇,已然攻了上来,洛晨眼睛一亮,以太极拳法相迎,只见那石衿双掌错动纷飞影,前招未尽后招来,这洛晨回还圆转无穷尽,旧力灭时新力生,那边掌法名推江,浩浩汤汤东流去,这边拳术合太极,虚虚实实变刚柔,这二人你来我往插招换式,进退攻守各显春秋。
这两人在精舍门前打得不亦乐乎,石衿方才领悟这精妙招式,洛晨也刚化去了那背后旧伤,招式施展开来俱都有些生涩,直过了几十招之后,石衿手中血气奔涌,洛晨掌间灵力纵横,才方显出威力来,二人用的俱是精妙招式,那一攻一守之间引动疾风,声势浩大,黑毛则依旧安坐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二人又换过几招,石衿掌势一边,原本如大江奔腾,一往无前,此时却变得如小溪潺潺,内蕴杀机,洛晨心下一凛,却不变招,依旧以太极拳迎上,直等到石衿进招过来,方才猛然使出缠光盘藤手,先以柔劲制住石衿臂膀,随后灵气收敛,弹指一点,将石衿轻飘飘地点了出去。
石衿在半空轻盈飘落,看向洛晨笑道:“好本领,好招式,你我这一架,我并未全力催动血气,你也未全力催动灵力,若是真刀真枪地比试,只怕我现在虽不至死,也早已动弹不得了!”
洛晨修为虽低,然在身法武艺上却颇有几分见地,当即笑道:“这套推江手当真是十分精微奥妙,虽然名唤推江,实则将这大江大河比作周身血脉,你在其中推波助澜,势不可挡,收放自如,若不是我还有第二套武艺,即使能够胜你,也要在百招开外。”
石衿走上前来,笑道:“赢了就是赢了,我自心服口服,不过方才晨哥说过,无论输赢都会将师承告知于我,此时却不能言而无信。”
洛晨一愣,不知道为何石衿总是对自己的师承如此好奇,但还是笑道:“你且听好了,自打从华都离开之后,我蒙三宗仙人点播,如今正是人宗弟子。”
石衿听闻,点了点头,忽而笑道:“点播你的仙长,便是当年带你来到华都的神笔,墨龙,玉砚,云纸四人,可对?”
这一下轮到洛晨诧异了:“嗯?他们四人的身份我也是回到江城才知晓的,你又如何知道?”
石衿走到石桌旁边坐下,看着洛晨说道:“我生下来就身负血咒之力,一直以为这血咒阴邪无比,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后来误伤了你,心中更是自责,那时神笔长老与我和我爹共同去往乱葬岗,神笔长老提点了我几句,令我茅塞顿开,后来我修行之余,想起此事,越来越觉得几位长老不是凡人,所以才有此一问。”
洛晨点了点头,说道:“你既是修士,那么告诉你也无妨,他们四人俱都是道门三宗弟子,因见我天资尚可,故而收我入门,当年指点你的神笔长老来自人宗,我现在也正是人宗弟子,他既指点过你,又是我师兄,咱们俩也勉强算得上是同门了。”
石衿洒然一笑:“修道全在一心,当日若无神笔长老指点,我必会死死压制体内血咒,也自然不会有今日,以后若有机会见他,我必要当面感谢再生之德……罢了罢了,如今你赢了我,说罢,你想要什么?只要衿儿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洛晨闻言,并未作声,只抬头看着天上明月,石衿也不着急,伸出手抚摸着黑毛的脑袋。良久,洛晨方才说道:“此事虽有些守株待兔之嫌,但你在江城之中,消息灵通,我确需要你帮我时时留意一个人,或是关于这个人的消息。”
石衿见洛晨眼中暗露相思之情,心下已有猜测,强自笑道:“我猜,此人必是当年与你一同来华都的那个女学生,名唤蓝心的,可对?”
洛晨见石衿这般,心下如何不明,然终还是说道:“不错,她当年为了救我出天牢,拜了一位鬼仙为师,受尽苦楚,性情大变,我希望你若有她的消息,一定设法带个话给我,我纵然寻遍天涯海角,也要将她寻回。”
石衿见洛晨神色决然,心下不由凄凉,她之前救护洛晨,纵然有当年的愧疚自责,也终归有限,实际上一颗芳心早已暗许,此时见洛晨对蓝心这般痴情,如何好过,但偏生她性子倔强,不肯显露半点弱态,只草草应承下来便径自离了精舍,回房去了,这正是“落花流水难相付,碧草磐石枉痴心”,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