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回 辞丞相红颜怀思慕 离相府佳人泪沾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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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洛晨助石衿炼化石髓,后被血气入体,竟将背后积伤治愈,石衿得血力之助,血咒亦有所成,二人各自欢喜。石衿早有倾慕之意,然洛晨思念蓝心,却是不能应和,二人虽相交甚笃,却终是不能相知。
自那日炼化石髓后,石衿行止如常,不时以言语相讥,颇含怨念,洛晨却常怀歉意,多相容让。须臾已是六月中旬,洛晨关元穴先天气愈发稳固,背后因伤势而淤塞的经脉也渐疏通,想着师父临行之前尚有所托,要自己去往北地,相助句猛将军,故而竟不多留,前往请辞。
“洛晨,你要离开相府,前往北境?”
石江这一惊着实不小,这段时间石江早把女儿对洛晨的亲密之意看了个清清楚楚,早已有意让他们二人结下秦晋之好,谁知眼下洛晨竟然要走。
之前平枫对石衿也是颇为爱慕,只是后来相府与司徒府遍发悬赏榜文,海捕洛晨,平枫郭石二人起初还有郁郁之意,可到后来竟自得心应手,此虽官场常情,然石江看在眼里,终是不放心将女儿交予这等人,反倒是洛晨品行端正,且身为修士,与女儿极为相配,这会忽然请辞,石江如何愿意?
洛晨点点头,说道:“不错,此番出来游历,沿路听闻北境战事十分激烈,本就有意前往相助,奈何半路为人所害,身受重伤,承蒙丞相并衿儿……小姐收留照顾,此时我身上伤势已然恢复,自当北上相助句猛将军。”
石江虽不愿洛晨离开,但听他如此一说,便以为他胸怀家国,心下更是满意,当即笑道:“不错,男儿若是不在沙场上捶打一番,无论如何都成不了栋梁之才,哈哈哈,好!既然你有此志向,我身为丞相,又怎能强留?不知你打算何时离开?”
洛晨略一弯腰,说道:“这些时日多蒙小姐照料,待我向她辞行之后,便打算登程北上。”
石江闻言,点了点头:“也好,那我也就不多挽留了,你若是需要银两衣物,或是马车随从,尽管和衿儿说便是,我这里更帮你修荐书一封,你到了北境,面见句猛将军,只需将荐书呈上,想必句猛将军自不会亏待于你,至于能不能立下功劳,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洛晨微微一笑,他北上不过是为了完成师父之命,既然石江此时这般认为,倒也不必计较,当下也不多言,正要离开,石江忽然一拍脑袋:“对了,前几日衿儿让我帮忙查访阴神教,我派了人下去,此时已有回音。”
洛晨闻言,急忙说道:“还请丞相告知!”
石江略略沉吟一番,这才缓缓说道:“这不查不知道,阴神教在民间已然流传甚久,起初不过书符画咒,开药救人,后来却渐渐变了味道,教规愈发森严,据说其内还有活人血祭的习俗,只是这阴神教行事低调,百姓们大多只知道有这么个教派,却从没人真正见过教众,故而只能打听到这些……”
洛晨心下一凛,石江乃是当朝丞相,手眼通天,连他都只能查到这一点线索,可见这阴神教行事的确十分谨慎隐蔽。洛晨弯腰说道:“丞相,这阴神教中多行诡秘阴邪之事,我之前便曾在伤在阴神教手中,几乎丧命,可这阴神教偏偏又如此低调,还请丞相多加小心才是……”
石江颔首道:“不错,行事低调,多半有所图谋,我自会多加注意,此时我派出的人刚刚回来不久,先暂时消停一段时日,随后再细细调查,倒要瞧瞧阴神教这个大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洛晨见石江已有定计,便也放下心来,二人又闲话几句,洛晨方才辞了石江,以灵力隐去身形,朝着石衿别院而来。此时洛晨体内膻中关元皆存有先天之气,灵力运转自如,之前易容之术,隐形之术若无符辅助,便十分费力,但眼下却是驾轻就熟,信手拈来。
一路回到石衿别院,洛晨先走到梨花林中,显出身形,随后才缓缓朝着石衿闺阁方向走来,院中婢女此时却并未再行调笑于他,反而只是微笑施礼,洛晨行至闺阁门口,正要说话,只见一名婢女自内而出,朝着洛晨盈盈一礼,掀帘说道:“洛公子,小姐已等候多时,还请入内说话。”
洛晨点了点头,抬脚走入屋中,只见石衿正抱着黑毛端坐桌边,桌上放着几只玉瓶。见洛晨入内,石衿微微一笑,把黑毛放下,站起身来说道:“我猜着你也快来找我了,你之前便颇有才华,此时更是身负修为,这小小相府留不住你也在情理之中……”
此时石衿神色淡然,可是这淡然中却总有丝丝幽怨,洛晨心中虽不忍,但却终无从劝起,只得说道:“此时北境战事吃紧,我须得过去一趟,毕竟……”
石衿忽然站起,似是不愿听洛晨再说下去,笑道:“罢了罢了,你是为国为民也好,追名逐利也罢,或者是因为什么别的事情,才非要去一趟北境,我自懒怠去管。华都以北便是鹏州城,然北境犹在鹏州城之北,你此时身边还缺什么东西,尽可说与我,我去帮你置备,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洛晨苦笑一声,随后略沉吟一下,想着此时本命界尚未恢复,金银符等物依旧无法取用,小二赠与的金银扔在敛珍阁里没有带出来,于是说道:“我需要一些银钱,还有几身换洗衣物,衣物越普通越好,最好是平民百姓的寻常服饰为佳,其他的……应该没了。”
石衿白了他一眼,先把玉瓶放在梳妆台上,随后打开柜子拿出几个包裹,说道:“这是几件寻常衣物鞋袜,这是百两黄金并一些散碎银两,这一小包里有三瓶化尸粉,其余的东西我想着你也用不着,故而就没有准备,还有梳妆台上那六只玉瓶,你且收好。”
洛晨扫了玉瓶一眼,只觉其中略含阴冷之气,不由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石衿取过六只玉瓶,说道:“血色石被你用剑削开,石屑掉落,后来我发现这石屑十分阴冷,似乎颇有收摄元神,压制心火之用,故而就用玉瓶将之收起,只是那一大块石壳却不知所踪,只好用这些石屑赠与你了……”

洛晨想了想,摇摇头说道:“这血色石本就是你买下来的,我虽然帮你炼化石髓,但自己也得石髓之助,化去了旧伤。此时若是再拿走这石屑,于心有愧,想来这些石屑虽不及石髓珍贵,但也算得上是天材地宝,我却是万万不能收。”
谁料石衿眼睛一瞪,猛地上前一步,逼视洛晨,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在和我算账么?”
本来洛晨心下有诸多理由推辞,无论石衿如何劝说他都必不愿收了这些石屑,谁知石衿根本不劝,反而来这么一出,淡淡清香扑面而来,洛晨心下千万般借口登时烟消云散,只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石衿。半晌,石衿方才缓缓退后,将三只玉瓶放进洛晨的包裹中。
“你既不愿收我的东西,我又非送你不可,那么折中,石屑我留下一半,你带走一半,你若再来跟我算账,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哼……你还有什么别的想要么?”
洛晨歪着脑袋想了想,忽而看见正趴在自己脚下蹭脑袋的黑毛,心下一动,说道:“我还想要三只烤全羊,并一些糕点,酱肉,水果,总之只要好吃,都给我来一些!”
“喵!”
这边一提起吃的,原本懒洋洋的黑毛登时来了兴趣,三下两下蹦上了洛晨肩头,伸出舌头舔洛晨的脸,神情大为亲昵。石衿看着黑毛贪吃的模样,忍不住一笑:“你自己不过带了些许银两衣物,对这小猫倒是大方的很,只是如此之多的东西,还没吃完早坏了,如何使得?”
洛晨看了石衿一眼,坐在桌边笑道:“修士紫府之中皆可自成一片天地,储存杂物,你难道不知?”
石衿先走到屋外,吩咐婢女去安排吃食,那婢女虽好奇这么些东西如何吃得下,但并未多问,转身便去置办。这边石衿转回屋中,却在梳妆台前坐下,转回头来说道:“我自是知道,可是修士紫府存物极为有限,不过存些兵刃丹药,糕点水果尚可,一只烤全羊哪里塞得进去?”
洛晨哈哈一笑,颇有自豪之情,说道:“道门人宗在民间也多有传闻,难道你竟半点都没听说过?三宗之中天宗术法,地宗阵法,人宗界法各有千秋,我乃人宗弟子,界法初通皮毛,虽无甚威力,但存个东西,百年不腐却还是做得到的。”
石衿见洛晨一脸得意,不由好笑,但也知此乃别宗别派之事,自己不好多问,转而想到天下修士皆有宗门,纵然散修无门无派,却也是自愿如此,而自己被血咒所成,亦为血咒所累,此时见洛晨这般神情,心下不由得就升起一阵羡慕之意。
洛晨见石衿这般,心下有意开解,遂问道:“衿儿,你在这华都日久,竟没见过其他别的修士么?若是能交上几个同道中人,大家互通道意,于修行之上必然大有助力。”
石衿苦笑摇头,顺手拿起梳子,一面打理青丝,一面说道:“哪有那么容易,我早些时候也有这般想法,可是散修大多隐在深山老林之中,闲散惯了的,谁会跑到天子脚下找不自在,别说散修了,就像你这般有门有户的修士,在华都之中也为数不多,就算是有了,又上哪去找一个和我一样同修血咒的人来呢?”
此时石衿坐在梳妆台前,微微偏头与洛晨说话,铜镜映红颜,碧梳理青丝,洛晨则安坐桌边,虽不说玉树临风,也够得上英俊潇洒,二人离得不远不近,闲话说的不亲不疏,若叫不知情的人看见,保管将这二人当成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再想不到别处去的。
洛晨与石衿皆为修士,虽道基不同,然殊途同归,举止言谈之中却是一般的云淡风轻,不拘小节,也并不觉着这般坐着说话有何不妥。石衿身为女儿,心思细腻,本略有所感,然她于洛晨本就心存倾慕,故而竟不在意,款款而谈,静享这片刻韶光。
不多时,众婢女已然七手八脚,将三只烤全羊,并诸多水果点心一并取来,只说是别院众人自己吃的,顺便还捎来了石丞相写的荐书。一个小婢女口无遮拦,说道:“郭石兄弟可叮嘱过了,这烤全羊要在两个时辰之内吃完,否则腥膻无比,根本入不得口!”
这边话音未落,洛晨和石衿已然从屋内走出,众女都知道洛晨之事,那小婢女吓了一跳,在一旁耸肩缩脖吐舌头,洛晨一笑,并不在意,拦着张牙舞爪想要扑上去的黑毛,界术微动,将诸多美味一并收入本命界中,安放在洛府厨下,随后将黑毛也收了,任由它在本命界里折腾去。
此时天色已晚,石衿知道洛晨就要离去,走上前来帮洛晨整了整衣领,淡然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既然这一别难免,我便索性连一里都不送了。若是有缘,终当再会,若是无缘,送你千里,也求不得半分垂青……”
这些话单刀直入,洛晨心下也自不舍,然他对石衿终只有惺惺之意,却并无爱慕之情,满心中唯对蓝心挂念不已,此番情绪却是半点强求不来。洛晨犹疑良久,还是说道:“我此去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回还,衿儿,良人难得,切莫因一时爱憎,误了大好年华……”
说罢,洛晨不忍见石衿神情,退后一步,身形倏然一淡,随后消失无踪。石衿缓缓将手放下,一滴清泪自眼角而落,口中轻轻唱道:“落花本无意,流水也无情,年年花落鳞波清,暗香不入芳庭。空谈红颜易老,妄言韶华薄命,乍悲乍喜莫相惊,待到何时重聚,可曾记得姓名?”
之前洛晨在时,石衿尚不觉如何,此时忽然离去,心下空落无依,竟自难以支持,悠悠落泪,悲伤良久方才缓缓转身,回到阁中,呆坐梳妆台前,便似洛晨犹在一般,这正是“聚时相思难相告,别后相思无可言”,究竟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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